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直射下来,斑斑树影摇晃。静谧的森林里传出阵阵蝉鸣,一颗颗苍劲的古树爬覆着青绿的苔藓,娇弱的野花向上舒展似是在沐浴阳光,若侧耳倾听,还有叮咚的河流声,这番景色,即便是再挑剔的人也会陶醉其中,一切都那样祥和,如果不是地上爬着一个人。
一阵轻微脚步声从远及近,还伴有树枝被折断的声音,窸窸窣窣间,一道人影出现在这边。
这是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他眼光凛冽,如剑般的眉毛紧皱着,脸上刻有沧桑横纹,如果地上昏迷的任无心看到,一定明白这不仅仅是岁月就能雕刻出的纹路,还需要战斗,不是那种演练,只有生死之间徘徊的人才会有的证明。
他手上反握着一把简朴的砍柴刀,刀背很宽而刀刃极利,这是一把毋庸置疑的好刀,但似乎只适合砍柴,或者说砍树。
看到地上爬着的任无心后,他警惕的把刀横在身前,一步步的接近。随后用脚尖小心的挑了一下任无心的身体,使其翻过身来,看到他胸膛规律的起伏,汉子露出了沉思之色。
盯了片刻后便收回了目光,嘴巴微微一抿间似乎决定了什么,他弯腰同时把刀收回鞘中,另一只手则抱起了地上的任无心,在看了一眼地上被压烂的一个蘑菇后便将目光放回了林间。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过多的表情,除了抿了一下嘴巴似乎代表着他的疑惑,犹豫与震惊。
做完这一切后他并没有动,胸膛微起,一口气聚集体内,随之便是一阵如虎啸般的吼声迸发而出,顿时树叶四散,群鸟惊起。
声音随着风浪跌宕传出,转瞬消逝,林子似乎还是那般静。
突然微风骤起,远处的林间竟有身影丛动,但片刻便消失不见。汉子也终是动了起来,顺着来时的方向,健步如飞,离开了此处。
任无心感觉睡了很长一觉,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梦里有一棵参天大树,直到大树挥舞着枝干冲向自己而来,被吓得陡然醒来。
“你醒了?”
任无心艰难的睁开双眼,略微刺眼的阳光却让他倍感安心,因为这表示他还活着。
环视一周,他发现自己在一个小木屋里,物件摆放整齐有序。空气中的弥漫的味道令他陶醉,这是他在海上执行任务时最渴望闻到的泥土的芳香,真是一片岁月静好的场景。
虽然他还不明白自己当下的处境,为何睡在一间小木屋里,为何身边会有一个小女孩等等一大堆的问题。
但任无心很快就发现了另一个问题,他的脸部肌肉似乎不能动了,甚至他都产生了看一眼镜子是不是毁容的想法,但面前的小女孩似乎并不害怕,那应该是没事吧。
“风夜,他醒了!”小女孩站起身向屋外喊去。
小女孩的声音确实稚柔,但任无心总感觉那平淡的语气更像是一个经历丰富的半百之人。
小女孩说完便去桌子上端来了一碗水递给了任无心。渴急的任无心咕嘟咕嘟的灌着,以至于呛到一直喘气。
吱呀一声,一个汉子推门而入,任无心虽然心理素质极好,但仍被眼前这个汉子的气势所震撼,那是山的厚重,剑的锋利。
但任无心因为脸部肌肉无法调动的原因而未展现任何惊吓的表情。
“你很不幸,脸爬在了一株毒蘑菇上,虽然不会让你毁容,但却会让你几天内无法做出任何表情。同时你也很幸运,因为你是我最近搜索到的人中,唯一幸存的。”
汉子用着低沉而平静的声音阐述着任无心的现状,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就像一颗会说话的树。
任无心沉默,他知道那些人指的都是什么人,但他现在更主要的任务还是弄清现状。
他疑惑的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我家。”
汉子的声音依旧平静而低沉,但任无心显然并不是问的这个。
“你明白,但我问的不是这个...”
汉子的表情似乎变了变,是疑惑,是不解,但表现在脸上只有眉间的微微一皱。
“这是艮林,你难道不知道吗?你们坎族的年轻人这么孤陋寡闻吗?”
“坎族?”
任无心内心更是疑惑了,他只知道自己是汉族,少数民族也大致了解,但坎族是什么他自问是不知道的。
“哼!你身上那股咸湿的气息早已经出卖了你。”
汉子似乎对任无心“故意”隐藏身份的态度有些不满。
任无心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可这股味道只是因为他在海上待过几年而已。坎族没听说过,艮林更没听说过,甚至他一度以为面前的汉子在跟他开什么玩笑。
“我…我好像有些东西记不清了...”
任无心因为有那毒蘑菇的助攻,这种电视剧里才有的桥段平时说出来一定半途就笑出声来,但今天因那原因而面色不改。
“哦,这样啊,我叫风夜,你呢?还记着自己的名字吗?”
“我叫任无心。”
任无心内心忍不住的各种吐槽,他也没想到这个“枫叶”会这么轻易的相信自己的鬼话,尤其是这个名字,与其本人实在不搭。
风夜神情微怔,只通过任无心反应便明白了什么意思,随即解释道:“是风雨的风,夜晚的夜”
任无心想挑眉表示自己明白了,但发现自己做不到,只能点了点头。
“救命之恩,还是多谢了!”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离开,因为他觉得自己似乎并没有多待一时的必要了。
风夜胳膊一揽将任无心的起势止了下来,语气多了些冷意,“你想死吗?你们坎族进了艮林只能当肥料,那些树人会把你一点点消化干净!”
任无心不禁心想着自己也不是坎族,树人又是什么鬼,暗夜精灵族吗?但最终他还是又坐下了,在没有完全弄清楚现状之前,刚刚的举动确实有些鲁莽了。
“哥哥你好,我叫风晨!”一阵甜腻的声音响起,显然是那个小女孩的声音。
这时候任无心借机认真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女孩。这粉雕玉琢的面孔,娇小的身躯,盈盈笑着的脸庞上还有两个小酒窝,这长大一定不得了,现在说不定都可以当个小童星了。
这是小姑娘她妈什么样的基因才能平均成这样?任无心不禁内心暗道。
风夜虽然不知道任无心想什么,但是从任无心看他的眼神中却是看懂了一些。不过风夜却没多说些什么。
“我们不养闲人,如果你的伤好了,就该干活了。”
“应该的!”
任无心也并没有意外,又随口似无意的问道:“那我怎么离开这个什么艮林?”
“不好说,艮林想要横跨,要一定的实力,就你现在还早的很!”
风夜口气略带轻蔑,但绝对是事实,虽然跟面前这个叫任无心的年轻人还没什么交情,但他依旧不希望自己在某天森林的某处看到已经死亡的他。
“你们没出去过这片森林?”
“当然有!但我们在此有许多事情要做,你今后会一点点明白的。”风夜的声音越说越小,这个眼光如豹子一样有神的人的眼中,竟是闪过一瞬迷茫。
“我会努力的。”
“希望你能一直记得你的这句话...”
风夜缓缓闭上了眼睛摇了摇头,身体却有一丝颤抖。紧接着,他的脸上出现了任无心看到出现在他脸上的第一次笑,如果那个嘴角微翘算是笑的话。
“那就加油吧!”说完,风夜便走出了屋子。
看到风夜走出去,任无心沉默良久,虽然说了很多,但他还是不太清楚自己的处境。自己刚刚竟然说出那么多冠冕堂皇的话,努力?今后到底怎样,谁又会清楚,自己只是看到风夜那种表情时下意识的说出了那些话。好在任无心到底不是悲观主义者,至少要先把伤养好。
艮林,坎族,树人,难道那面看不见的屏障,其实是一扇门?可是谁打开的这扇门,又为什么打开。如果是某个人或者某个组织开的这扇门,那他所拥有的力量可能根本就不是人类所能抵抗的。
看着眼下自己的处境,任无心不禁暗道幸亏当时是自己来的,如果让队员跟着自己来,说不定情况会更复杂,只不过可能要辛苦王队了,如果王队上报失踪人员的时候编个理由推到自己身上或许能免于处罚,但任无心也知道王霆不会这样做的。
看着房顶的木梁,任无心心思百转,以前离家几个月去执行任务也不会过于想家,因为当时还有兄弟,因为他知道自己总会回家。
但现在不一样了,一种孤独感开始萦绕在他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