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白色的眉须不停颤动着,不仅仅是因为场中那快如骤雨,起伏不定的意,更是因为他内心的震惊。
从开始到目前这一步,老者是准备让武良夜花费两天时间完成,但武良夜只用了三个小时,从晨时微凉到日上三竿,仅此而已。
啸声响片竹林,一颗颗翠竹宛若肃立的士兵,他们在呼啸,他们在呐喊,他们在祈求着鲜血与胜利。
老者苍老的脸上满是凝重与肃穆,破竹之势在他的预想里绝不是这样的,竹清雅而高洁,怎么可能会这般戾气满满又杀伐猛烈。
“出刻灵!”
老者喊得时机恰到好处,正好是武良夜精神从万千竹林中退出的一瞬间,武良夜应声照做,翻手间一片红色雪花显现,似是受竹林影响,这片小雪花不断延展扩大,一个呼吸之间便有了近似磨盘的大小。
作为修神者且造诣颇深,老者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红色外表下的暗潮涌动,它不是如剑那样锋利,更像是一个足以遮盖大地的巨锤,一旦落下无人可活。
老者定了定心思,毕竟此时无暇多想,急声念道:“先生画竹时,以浓墨为叶面,淡墨为叶背。破竹之势的第二步,便是将你刻灵的能力分化,半浓半淡...”
武良夜并未多想,闭目凝神开始沟通刻灵,一点点的剥离分化刻灵。原本鲜艳浓郁的红色一点点转移,雪花一面的红色变得鲜艳欲滴,一面则露出了蓝白之色。
这本是一个极为简单的过程,就像将一副方便筷一分为二一般简单,但对于武良夜来说却并不是,他感受到了一股死亡的威胁,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三个小时领悟竹林意从而做到胸有成竹的武良夜,却花了六个小时剥离分化自己的刻灵。
修神者,定力稳若泰山,但老者却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被冷汗打湿了后背。他全神贯注了六个小时,随时准备出手料理后事。他也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武良夜可以生产镇心晶,面前磨盘的蓝色一面,就是天下最精纯的镇心晶。
但这个镇心晶对常人而言是死亡,就像常人可以用冰块消暑,若用液氮便是寻死。
雪花,也从当初红蓝两方互相交融消磨的状态,变为了剑盾对峙的状态。因为不再互相伤害,武良夜的境界可以晋升的更快,与此同时,若两方平衡被打破,就会进行一场无论输赢,武良夜必伤的战争。
武良夜缓缓睁开眼睛,长吐了一口气,若非济南之行后吃下了幽香花,单单凭借之前的精神强度,根本不足以支撑自己完成这项工程。
“前辈,我修炼的破竹之势,在意通竹林之时便已经成功,为何要加这一步?”
似是因为还未完全退出状态,武良夜语气多少显得有些生冷,老者也并未在意,面容疲惫的他抚着胡须说道:“破竹之势是顺势而下,是一往无前,直接而迅猛,但实战中却显得过于直白,极易闪躲开,因此才有了第二步。”
老者掏出了几卷画卷递向武良夜,“第二步完成,你便有了顺势而下再逆转而上的底子。这是枕流少时我逼他画的几卷竹林图,可以帮你感悟这一折跃。只是可惜,他并不喜欢画画,长大后更是不服管教。唉...”
武良夜恭敬的收起画卷后说道:“你老倒也不必太过担忧,虽然文枕流行事放纵,但并无纨绔的傲气,相信他能走出自己的路。”
老者苦笑着摆摆手,“怎么就扯起家常了,先说你现在突破到四时是个什么感受?”
武良夜一阵惊愕,拿出自己的车厘子小机器一测,发现真的到了四时,隔空一拳打出,那种力气浑厚了三分的感觉简直太过美妙了。
有些得意的武良夜却忘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他已经离开众人视野九个小时了。更重要的是,文苏两家再度出现了腐尸,虽然将这件事压在了小范围里,但找到凶手却成了一个更加紧迫的事情。
武良夜摸黑外出,长时间不见踪影,又有游行侍卫报道游玩一整天的夏西楼都是独身一人,这些理由就够了,至少对文家家主来说。
文天墨带着一行人气势汹汹的找上了夏西楼,旁人自然赶紧散开,不愿多找麻烦。而夏西楼虽然独身一人,却也并不慌张,尽管文天墨之前有栽赃的嫌疑,但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敢做什么。
“夏姑娘要去哪里呀?”
文天墨说的正义凛然,声音传及四周,似乎有意让路人听到。夏西楼自不示弱,高声回答道:“当然是去找李守学长了,家主可有要事?”
“我有事要找武良夜,他人呢?”
“在庭院吧...”
“我刚刚找过了,那里没人。”
这咄咄逼人的气势让夏西楼更加戒备,看样子文家家主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急,但她依然有所自信,“他是一个人,去哪里自然不需要给我报备,人不在不也正常。”
“哼...胡搅蛮缠,我看是畏罪潜逃了,你作为他的亲近之人,看样子是有必要跟我们走一趟了。”
“家主这是要不讲道理了吗?”夏西楼高声喝道。
“道理?道理就是先关押起来你们,到时候真相自会大白!”
事已至此,夏西楼更不会束手就擒,进这些人手里的后果她清楚无比,但当她摆出进攻姿势后再看到文天墨的眼神时才知这是圈套。
“果然心里有鬼!”文天墨带着得意的笑容一掌劈出。
夏西楼从没想过文天墨会不顾身份的直接出手,她只是想拖延一段时间等李守到来,现在看来恐怕为时已晚了,晨夜境不留余地的出手是她无法抵抗的。
突然一道尖锐的破风声响起,慑人的威势直接将文天墨逼退,夏西楼激动转过头去却发现并不是武良夜,而是一道雄伟的红发身影。
“卫公子!你要做什么?难道你要跟他们同流合污吗!”
卫公子不紧不慢的走到场中,将刚刚掷于两人之间的宽刃大剑收起后才淡淡说道:“文家家主不顾身份的对一个小姑娘出手,才是更为人耻笑的吧。”
“他们是犯罪嫌疑人,我抓他们有什么问题吗?”
卫公子带着轻蔑哈哈大笑,“姓武的那个废物身上一点血腥都没有,想必到现在一个人都没有人杀过。别人是废物看不出来也就罢了,你不会也看不出来吧?”
“你!”
卫公子的质问让文天墨一时哑口无言,他确实知道,但他没想到卫公子也能察觉到这些。见事情无可挽回,只能拂袖作罢,气愤的带着一群人转身离去。
“为什么帮我?”
卫公子听到夏西楼的质问后停下了离去的脚步,他收起了一贯不可一世的笑,转用极认真的口吻说道:“因为你身上的血腥气比那个姓李的赝品都重,更因为...你不会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