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票,取票,年轻人背着一个吉他包,像周围正常人一样走出济南站。黑色的头发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逐渐变为暗红色,他的脸上没有喜悦与悲伤,只有静穆,抓了抓吉他包的肩带后跨步走去。
这是绪月不多的几次到济南,回家是真的,这里也只是他的一个中转站,他只是顺便来看一个朋友。随手打了一辆出租车,司机听到是去大明湖的时候有些惊讶,大概是想不懂一个游玩的人为什么会这样安排行程。
付钱下车后,绪月径直向一片建筑房走去,不紧不慢的脚步猛然止住,尽管他早有准备,但看着昔日的额匾已更换它物,大门上贴着正在装修的告示时,心中还是不免升起一些复杂。
他走到一旁的茶摊坐下,随意点了一壶茶。敏锐的感觉让他知道有一道目光一直在注视自己,只是这道目光并无恶意,似乎只是单纯的好奇。
绪月顺着感觉看了过去,发现是茶摊小贩。而小贩似乎在犹豫着什么,下了决心后走近问道:“客人你可是叫绪月?”
“你知道我?”
“太好了!小绘搬走前给了我一个盒子,因为一直受她照顾,所以便应了下来。”小贩紧跑着从货摊带回来一个封装完好的盒子,“他说让我交给一个长相俊逸,面容白皙,发色暗红的年轻人,名叫绪月。我想就是你了!”
“谢谢!”绪月说完又鞠了一个躬。
“诶?您客气了!小绘也一直没有对象,所以我拿了这个这么多天,心急的很呐!”
绪月知道小贩误解了,他了解张诗绘,只是他依旧猜不到这里面有什么。轻轻将这个足球大小的盒子打开,里面的东西让一旁好奇的小贩转为了失望。
里面只有一桶康师傅红烧牛肉面,和一袋封装好的葱花。
绪月笑了笑,向着刚准备转身干活的小贩问道:“老板你这里有开水吗?”
“卖茶水的,当然有!您稍等!”
拿出泡面后,绪月发现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条:“我最后再请你吃碗面。”
绪月拿着长而窄的纸条久不平静,朋友本就不多的他向来不喜欢干预别人的选择,但他现在开始考虑完全不管又是否真的合适。
这碗泡面他没有添加进粉包跟酱包,他知道自己以后一定还有机会吃葱花面,但一定没有机会吃这样的葱花面了。
午后原本晴朗的天气突然阴郁起来,紧接着便下起了小雨,这雨因为有天气预报,所以并不突然。绪月撑起随身带着的伞,去往了第二个,也是此行的最后一个地方。
一座座白石碑耸立,这里很多碑都是没有姓名照片的,绪月知道她的碑也不会有,但他不会记错地方。
将一束向阳花放下后,绪月直直的站立着,他并没有感觉很悲伤,只是有些后悔。他知道张诗绘的心思,知道她在寻死,但他没有出手阻止。绪月最后所做的,只是给张诗绘订了一个蛋糕,借由武良夜送了出去。
张诗绘曾说很幸运有他这个朋友,但绪月很清楚的看到了张诗绘眼中跃动的渴望,她渴望更多的像他这样的朋友。只是他并不知道自己在最后有没有将那个数量翻个倍,从一到二。
“喂!你是谁啊?”声音略哑,细而尖锐,只听声音就像是一个流氓混混在质问。
绪月歪过头去,发现声音的主人长相还算俊秀,只是气质上也沾点猥琐,但这都是表面。这个陌生人是个实打实的天级强者,甚至半步晨夜,而且那股淡淡的血腥气对绪月来说太明显了。
“你又是谁?”
年轻人嬉笑着,“我是这人他哥的朋友,我叫...毕肆。”
“毕肆?”绪月喃喃念叨了两遍,发现自己并无印象,“绪月。”
“好名字!不像我的名字,就有点普通。”毕肆见绪月并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也没有生气,依旧笑吟吟的说道:“不知道你对她的死了解多少,我知道杀害她的真正凶手...”
绪月看着墓碑,一动不动。
毕肆自顾自说着,“他会参加三家祭典,与关山卫家有关...”
绪月扭头,淡淡说道:“抱歉,恕不奉陪。”
毕肆看着绪月渐渐走远,脸上笑吟吟的表情丝毫不变,或者说这抹笑从他苏醒后就从未消失过,仿佛不治之症一般。
夜晚,绪月终是到达了家中。与许多人回家便已有做好的饭菜不同,他的家中此时甚至没有一个人。将乱糟糟的家里稍微收拾了一下后,他走进厨房,用不多的几样菜品做了一顿还算可以的饭菜。两人份,另一份留给那个还未回家的男人。
那个本该存在的女人,他没有一点印象,倒是小时候家里常来一个穿戴时髦的女人,不时会留下一些钱财,理由是供绪月上学使用,父亲也从未拒绝。绪月曾存有过某些幻想,但当女人将他领入那个组织,并由他接触到一些真相后,他开始变得沉默起来。
时髦的女人后来再未来到过家中,因为绪月依旧能通过接单子养活自己,甚至绰绰有余。只是这些事他从未告知过自己的父亲,那些不敢给予父亲,放在银行卡里又觉得没太大用的钱,全都由他匿名送给了孤儿院。
吃完饭后绪月就准备去组织了,他觉得有些遗憾,因为此次回来并未见到父亲一面。其实说起来也没什么可见面的,虽然父子二人没有矛盾,但从来都是无话可说。拿好衣物又留了一些现金在桌上,他便离开了家门。
绪月坐在这座城市最高的建筑物——世贸大厦的屋顶,遥看着脚下的万家灯火。因为组织开门一直都很晚,所以他一直都是在这里等着。
“万家灯火,独我未眠,清风明月,亦可尽欢...”绪月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念着这首武良夜胡编的诗句,会升出一股莫名的感觉。
当路上驰骋的汽车渐少,远方灯火渐灭,而月已高挂之时,绪月便知道时间应该到了。他纵身跃进灯光的洪流中,楼宇间飞跃的身影宛如猿猴窜于丛林,向着目的地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