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赵珠珠皆是由小石头背着,未离云在前方领路,青城山幽僻,连路也是羊肠九曲的。未离云不类凡人,无汗无尘;小石头就不同了,他早已是汗如雨下,已近暑天,山中虽是清凉,终耐不住这般负重赶路。赵珠珠被未离云封了五感,以防虫蛊发作,这样倒好,可以堂堂正正地趴在石头哥哥的肩膀,睡着了般,连疼痛也不大感觉得到。
这里是青城后山,魏景怒冲青城山的事情皆是记得清楚,正一道宫观犹在,而赵珠珠不可再受惊动,未离云与小石头看得分明,特意避开前山的正一道,行走得分外小心。
已过去了半晌时间,不要说宫观,连个茅屋的影子都没见着,未离云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山头。山涧的声响仿佛就在前方,一路行,一路转,不知又走了多久的细长石子路,再抬头时,瞧见天然一石桥,桥上站着两个着凉衫的男子,背对着未离云与小石头,正观赏上方一大一小两处泉水对立冲泄而成的瀑布,青山绿水间,好一对逍遥自在神仙!
未离云走近,看得是一高一矮两个老头儿,高的消瘦,带着东坡帽,着了件麻黄白边儿的凉衫,眉目间自有一股神采飞转;矮的略驼背,头顶小包帕,身着素灰大袖襕衫,和颜悦色,总笑呵呵地说话对答。
“怎个样,你个糊涂桶,我就说他们是今日来找你讨债来了!”高个儿的那位说道。
“呵呵,还不快见过你们师叔祖,”身量矮的那位老丈对着小石头们笑道:“他就是你们南岳九仙之一,施存,施真人!”
小石头听得激动,因背着珠珠不得行动,便喊了声‘给师叔祖行礼了’,施真人听了说道:“你还得再还我一个礼,要不是我舟鸽传书,你那亲娘早和那林灵素一起去做了鬼了”,说罢也不去管小石头,马上对着未离云说道:“你哪!你也该叩拜本尊才是,你眉间那《三皇内文》,实是我藏上古伏羲所著《河图》,此书为《六壬》之祖,你被化成女婴那日,你那浪弟子的爹爹求了我要去,说我是个与这奇书没缘法,不如送了他女儿祝生辰。”
“如今看来,何尝不是呢,确实只有她读得,解得。”矮老丈接过话,也没管自己报上名来。这时候从桥旁的石洞内走来一位童子,手中拿着一个木盒,小石头愕然道:“你不就是那日华山上的牧童?!”
“呵呵,若不是他,你怎生学得到我金丹道宝经《无极图》!”矮老丈拿过木盒接着说道:“把这位小娘子放下来。”
未离云对着施真人与矮老丈连行三遍礼数,接着问道:“敢问仙道可就是金丹道张真人?!”
“正是,正是老夫!”张真人笑呵呵地,他看了看赵珠珠,继续说道:“所幸你们有解毒的丹药与她吃了,否则虽未吃尽五粒,我那弟子也能控她,进而将她变化。”
这下方才明白,王重阳所练五虫蛊实际只有两盒,全是从张真人这盗了五色仙丹去,将毒虫再自行炼入其中,正因为有了仙丹的神效,才使得五虫蛊有着这样大的法力。如此看来,王重阳后来定是设法弄回了寺库(宋代指当铺)旷老满手上的那一盒,至于旷富已经吃下的,王重阳没料到如此珍贵的东西,被个不识货的小斯当了补品吃掉,加之旷富毫无道行,根本感觉不到毒虫已在他体内发毒施咒,待全身剧痛时,已受王重阳控制,变换成了怪物。王重阳终究道行有欠,这五色仙丹的炼制秘诀,他大概是捉摸至今也未能参透,所以他才未能到处滥用五虫蛊的邪法。
至于奇书,世人所谓《奇门》、《六壬》、《太乙》皆为杜撰,真正三大奇书,实为上古轩辕氏《天篆文册》,轩辕氏教授世人一二则写就《奇门》,后被轩辕氏固封于泰山之石;伏羲氏《河图》为《六壬》之祖,施真人在一龙头马身的神兽上寻得;燧人氏授人以《洛书》,亦称无字天书,而世人以此著成《太乙》,此书由狐仙传了未离云父亲陈兴明。施真人称,那官家竟真以为打了西夏两个州就能得了《六壬》,他可曾想过,我大宋这多高道,有几个见过奇书,又有几个知道何谓奇书,不过被那童贯、蔡京等奸臣戾相当孩儿般哄骗罢了。
五色仙丹服下,赵珠珠几乎是当下就恢复如初,张真人说道:“这仙丹我历经一甲子(六十年)才找齐全仙草灵药,又历一甲子置于终南山火岩中炼得,不想其中两盒竟成了害人的毒丹。”,可见人心叵测,这样好的善品到了歹毒的人手里,也是枉然啊!
“唉,凡事果然都要讲个缘法!”施真人叹道:“这等增功助道的宝贝东西,竟让尔等小辈得了去!”
听着这话,三人再拜过施真人与张真人,待抬头时,人已不可寻见,只剩双泉飞瀑,倾斜着幽翠佳木,清响于这幽幽山谷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