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334年上元节
希夷进宫已经半年了,以为一切都会按照自己设想的一步步走下去,没曾想都变作了笑话。
不但程冷辛没见着,就连他这个人还在不在宫里,都不晓得。
姜舒窈曾以为过的皇上绝对不会为难姜家,全都化成了泡影,因为他们忘了,如今最得宠的妃子,便是齐依依的姑母,齐宣仪的亲妹妹齐静翕,有她在一日,姜家想要全身而退,岂非那么简单。
她们的工作是在玉器局修补玉器,这可是玉缚宗主必会的技能,而希夷则会帮她在修补好的玉器上加注灵力,保证玉缚可正常使用,而那枯燥的工作结束之后,都会有专门的侍卫护送他们回去,形同牢笼,幸好她二人相伴,感情倒是增进了不少,也更加惺惺相惜。
上元节那日,希夷百无聊赖走在玉器局旁的的河边看花灯,难得皇上允准可随意走动,希夷倒是没像姜舒窈似的换下了那身灰白净衣,不过在发上簪了那支一直舍不得戴的蜜蜡石珠花。
花灯在河中缓缓流过,簌簌的光点划过,似乎把夜空都映照的更为耀眼了些,希夷的手拂过冰冷的河水,急忙抽回,冷笑着自己竟忘了现在仍是数九寒天,日子飞快掠过,自己也从那样懵懂无知的金钗光年里,迈过了七个年头,如今站在这土地上时,心境却再不如当初那般纯粹自然。
原来曾以为会永远陪着自己的人,终究要一个一个的离去。
希夷的眸光逐渐暗淡,远处的烟火也慢慢升腾,将夜空彻底照亮,看得见每个在烟火下的脸庞,或兴奋或自由,或沉稳或平和,在新年的脚步中,逐渐远走。
如此,不禁看呆了,希夷重重叹了口气。
也许就是因为她的漫不经心和心事重重,竟连走到自己身边的脚步声都没听见,就被一双强有力的手臂紧紧环住,其中一只修长冰冷的手直接捂住了唇,希夷想挣脱,却根本不容反抗,手肘正准备发力却被他直接拽起按在了假山旁,怕她撞到后背,另一只手连带着半个身体都替她撑住了向后的力量。
希夷睁大双眸,就差被抬脚狠踹时,看清了来人竟是那个半年没见的魏铭渊。
他的脸距自己不过半寸,借着飞天的烟火看清他的根根睫毛,额上的碎发和右眼上的疤痕仍旧如初遇时的那般清晰可见,不同的是他再不是那个会顶撞符昀,连打扫个校场都逃之夭夭被楚夜阑鄙视的大师兄了。
如今的他,可谓是一表人才,堪当别人叫一句,魏家继任宗主了。
“大师兄你脑袋抽风啊!”希夷被他看的脸红心跳,急忙推开,眼神飘忽,视线不定。
魏铭渊被猛地一推而疑惑不已,撇嘴揉着刚刚撞到假山的手腕:“我成心来瞧瞧你过的好不好,竟就这种待遇。”
“成心?成心背后偷袭我?”
“这话就不对了,师兄我呢不过是想借机会试探一下你的武功有没有退步,没想到啊没想到……”
说完他一本正经的撇着嘴连连摇头,似有不满的样子,希夷也懒得跟他狡辩自己刚刚不过是在想事情,随口道:“你没事进宫来干嘛?”顿了顿“想来是魏宗主嫌你烦,把你赶出来啦,哈哈哈哈。”
魏铭渊双臂抱胸,倒是不急于狡辩,上下打量了一番她的装扮,叹了口气:“这半年,日子不好过吧。”
“谁说的,好过的不得了。”希夷甩着手里刚刚寻的一根草,惬意的坐在河边的大石头上“每天就是玩玩闹闹,可开心了!”
魏铭渊冷哼一声,故意仰起头漫不经心:“本来我是进宫作为扇缚的教习先生,正愁没个帮手,教习先生嘛,整个皇宫都可以随意走动,更是不用在意任何人……”顿了顿“既然你过的不错,我去问问别人,应该……会有很多人愿意吧。”
希夷一听到教习先生这四个字屁股就坐不住了,谁都知道在三界宗主的地位和皇帝陛下是平起平坐的,而教习先生又是皇上特意选拔用来培养皇宫中的缚师人才,每家都会派遣能力责任相匹配,又不至于会给本家丢脸的人去,多半都会是继任宗主。
希夷的大眼珠滴溜溜的转了几转,猛地起身,直接抓住了魏铭渊的衣袖:“大师兄,你我多年的兄妹情谊,帮手这个位置非我不可,再者扇缚我多少会一点,这不就派上用场了不是。”
魏铭渊眯起双眸,审视的看着她:“某些人刚刚不是还说过的不错,何故又来求我……”
“我……”希夷猛地怔住了,又不能说舒窈的不好,只好胡编乱造顺便拍个马屁“修补玉器是很好,很有趣,可人总要有更远大的理想不是,大师兄这个时候刚好出现,成为了我的救世主,我若是不知好歹,岂非耽误了大师兄一片深情厚谊!”
魏铭渊听她夸夸其谈的奉承之语就想吐,五官逐渐扭曲,表情更是嫌弃不已,却又碍于她的死缠烂打,只好答应下来:“好好,明天你就来扇缚苑找我好了……”顿了顿“算了,明天我派个小厮去玉器局接你,否则走不出半个院子你就会迷路。”
“谁说的,在皇宫这半年……”突然顿住,因为哪儿都没去过“好吧,我也该去和舒窈说一声,不然她非杀了我。”
魏铭渊突然凑近,用只有二人才能听见的语气小声并邪恶道:“跟在我身边,你可想好后果……”
让希夷从额上到脚底,瞬间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回到住的地方,姜舒窈已经等在院子里,戳着一棵松树,见到希夷有些不太开心又委屈巴巴道:“希夷,我要承认错误。”
希夷一愣,想到自己还没开口怎得她又犯了错,小心翼翼的走上前揽过她的肩膀关切的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你可千万别生气!”在得到希夷的点头并保证之后,她才缓缓开口“是刚刚在烟火前我碰到大师兄了,他说他要做教习先生缺个帮手,要灵力不低而且还会扇缚的,我马上就想到你了,大师兄也是这个意思,我们就在没经过你的同意下……让你做他的帮手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好不好?我给你赔罪!”
说完就要蹲下,被希夷一把拽住,无奈的苦笑,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原来魏铭渊从一开始就料定自己会答应他,也知道二人这么多年的感情,若是真由自己说出来,以后定会陷在自责的漩涡里不可自拔,换由他开口,一切就都不同了。
其实这么多年,至始至终,魏铭渊都没有变过,他还是那个讲义气,易怒却不善怒,会关心自己为自己着想的大师兄啊。
只是以后在宫里的日子,还是会在吵吵嚷嚷,打打闹闹中循环往复。
希夷猛地抬头,竟然把穆行贺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