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夷站在魏铭渊寝房外时,觉得现在就是数九寒天。
仍然记得小时候做错事,祖父会特别凶的拿着戒尺坐在正座上,厉声质问:“知不知错!”
“错了自然要道歉,可他人错了,也同样道歉!”说这话的时候,希夷只有五岁。
祖父极为恼怒,起身走到她面前,大声质问:“是谁教你这些的!”
姑母叶携就会上前劝道:“父亲,她虽小,可毕竟也是叶家下任宗主,不可意气用事,应该教她对错的道理,才不失为叶家由古至今传下来的祖训铁则。”
祖父会点点头,却从来不会对叶携正确的观点说些什么,希夷说他是个顽固的老头,也不知自己的性子到底是随了谁。
可眼下……希夷重重叹了口气,既然答应了别人就应该做到,况且眼下的情况又根本不容自己分辨,反正说两句软话罢了,坚决不低头!
近四月,虽然时常毛毛细雨,潮湿的紧,可魏铭渊的寝房却出奇的温暖,希夷偷偷掀开一角环视片刻,正准备象征性的敲门,可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厮紧紧扯着她的袖子,连拖带拽的到了膳堂……旁边熬药的里间,张口就说:“你替我看着火,我出去方便方便,不过半刻钟就可以倒出来了,你给端进去啊,谢啦。”
这人说话做事根本不听他人是何意见,只管自己说完了事,撒腿就跑的无影无踪了,希夷歪头,四处看了看,抓起灶台上那把碎的连齿子都没了的蒲扇,无精打采的坐在药炉旁扇风。
这煎药的活计以前虽然做过,可家里下人多哪轮到自己动手,便生疏了。
结果忘了时辰,多煎了一会儿,等倒出来的时候,明显感觉颜色深了些,希夷动了歪脑筋,索性倒了些清水进去稀释,这才满意的拿去了魏铭渊的寝房。
进门,四下环顾,这寝房明显比自己的大了许多,几张床离得颇远,互不相干,魏铭渊的往里了些,希夷站在外间和里间的交界处,不知自己这么进去可还妥当,正犹豫之际,有人走过来,笑着接过,却没搭话。
“都进来了,就赶紧拿过来吧。”听声音,就是魏铭渊,希夷耳力还行,撇嘴满脸不愿。
接药碗那人淡然一笑,依旧沉默,希夷歪头多看了他几眼,在如今的人界,能像他这般皮肤白皙的男人可不多,实在是个稀罕物。难不成上辈子是女人,这辈子托生错了?幻想越来越玄妙,希夷的表情也渐渐猥琐。
自然,都没能逃过魏铭渊的法眼,他咂嘴,从被子里钻出,上身挺直靠在床边,随便披了件衣裳,邪笑的调侃道:“看你这副表情,怕不是对长生阁的二师兄起了什么歹念吧。”
“你!”希夷听他这副阴阳怪气的语调就怒火中烧,可意识到自己来的目的,压住火气收回指着他的手“大师兄说哪里的话,我怎么敢……不尊老爱幼呢!”
魏铭渊故意不去接他手里的药碗,冲希夷使了个眼色:“不知道我还病着么!你既然来道歉,就该有个道歉的样子!起码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难不成你是想让我喂你?”
“没错。”魏铭渊故意狰狞起五官“被你打的全身疼,抬不起手。”
希夷指了指刚刚那个小白脸:“你怎么不让他来喂!”
“呦吼!”魏铭渊加重了语气“你也不看看,是谁……”顿了顿“加重了我如今的伤病!负荆请罪!不懂么!”
希夷镇定心绪,缓缓走到他床边,随便拿了张椅子坐下,并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接过了药碗,用右手食指中指和拇指,夹起了勺子,送到了魏铭渊的嘴边。
见她这么乖,魏铭渊倒是心情大好,笑着张开了嘴。
可希夷毕竟是小姐出身,来长生阁之前从没有学过照顾他人,顶多问候两句以示关心,实际情况总会和想象的,有些出入。
“喂!你想烫死我啊!”
魏铭渊狼狈的扑到一旁吐掉嘴里的药,同时下地找了茶水漱口,愤愤的走到希夷旁边指着她:“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你一个女人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日后就不怕自己嫁不出去!”
“吼,大师兄可真是关心我的终身大事啊,让您担心了真是对不住呢!”同时指了指他灵巧自如的手臂“我看你根本就是找茬,这条胳膊明明就一点问题都没有!”
魏铭渊见事情败露,也不藏着掖着,索性一吐为快:“我就是故意刁难你怎么样?你能奈我何?”
如此欠揍的表情惹得希夷更是忍无可忍,攥拳就要冲着他的脑袋来上一拳,正好让他的双眼对称,可刚刚那小白脸见事情不妙,以防传扬出去,早就蓄势待发,等战事开启之后立刻冲上前拦住。
于是,他就眼疾手快的攥住了希夷想要迸射出的拳头,并连声劝道:“你们可别吵了,万一被阁主知道,免不了又是责罚。”
“你算哪颗葱?”希夷瞥了一眼,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拳头。
“我叫穆行贺,字子彦,是江锡砚缚穆家的后人……”满脸堆笑。
“砚缚?”希夷皱眉“就是那个整天拿着砚台到处乱跑,顽固不化不解风情的砚缚穆家啊……”
“不是的。”穆行贺一本正经“那些都只是传言,我们虽然要用砚台来缚灵,可本质其实一点都不顽固,还没有阁主顽固呢!”意识到自己口出狂言,瞬间捂住嘴。
只是他那纯洁无暇的表情还是让希夷觉得带些真诚在,毕竟只要是个正常人从怀里掏个砚台出来,都会觉得不正常,况且那些砚台又大又蠢,希夷就曾见过有砚缚在缚灵之后觉得别人家字体颜色过淡,就拿出自己的缚器亲自研磨的,可谓是一举两得。
“你说阁主的坏话,等我一会儿告诉他老人家!”
“那我就把你们刚刚吵架的内容一字一句,添油加醋的告诉阁主!”
“打平!”
三人如此轻松的达成协议,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