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夷本打算说不用来了,就看着他大步流星离开的背影,继而放下了手。
待丫鬟来送茶水的时候,希夷叫住了她:“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低垂着头小声回:“回小姐,我叫流萤。”
希夷偏头:“是谁给你起的这个名字?”
流萤抬眸,一汪如水的眸光里满是疑惑:“是宗主起的,这名字不好么?”
“不不。”希夷连连摆手“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看来你们宗主是个附庸风雅之人啊。”
“小姐有所不知,宗主平日里其实根本不会如此待人,他连笑容都很少,总是冷冷的,每次他吩咐我做事我都很怕的……”话音未落,流萤颤抖的四下张望,生怕被有心人听了去。
希夷见她如此浅浅一笑:“放心吧,附近没人。”
流萤这才敢继续说:“宗主继位之后老爷就把所有的差事都交给了他,宗主每天都有很多事情处理,程家包括所有乐缚的重担都压在他一人身上,难免就会愁云满面的,还是小姐醒后我们才看到宗主露出的微笑,小姐你可别觉得流萤话多,这都是我的肺腑之言,并无半句隐瞒和欺骗。”
“我没有怪你。”希夷垂眸“别叫我小姐,听着太别扭了,叫我希夷吧,我和你们没差几岁,不用如此客气。”
“不行的,宗主吩咐我们要好好照顾小姐,而且……”流萤偷笑,笑起来的时候会有两个浅浅的梨涡“说不定日后,小姐就不仅仅是小姐了!”
这句话让希夷心心里咯噔一下,她没有指责也没有埋怨,只是脸色却愈发难看:“这样的话还是别说了,也是为你着想,若是没其他的事就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流萤点头俯身,端着托盘离开了,希夷一个人看着园子里极佳的景色,那些修建整齐且郁郁葱葱的松柏,有时候像极了人的一生,七月天的白日虽偶有微风拂过,却仍是觉得闷闷的。
“看来程家,是呆不久了。”希夷小声嘀咕了一句,就闪身回房了。
而彼时和穆行贺在郊外骑马的魏铭渊却仍是心事重重,脸上难看到让穆行贺这个平日里反应慢半拍的人都看了出来,散步在空旷无垠的草地上,穆行贺偏头小声问道:“你这些日子是怎么了?总是心不在焉的。”
魏铭渊甩着手里半长不长的一根草,从马上一跃而下,知道有人会帮自己拉缰绳索性做个甩手掌柜,瞥了眼远处几只吃草的山羊,凝眉定住,穆行贺自然拉过缰绳,算作这些日子拽着魏铭渊做了不少荒唐事的赔礼。
“我只是……”顿了顿“算了,让我静静吧。”
穆行贺手牵两匹马走的自然不顺,跟在他身后踉踉跄跄,脸上是埋怨却不好意思宣之于口,他隐约猜到魏铭渊心情不好的缘故,却故意气他:“话说小师妹醒来之后我都没机会去看看,反倒是程宗主殷勤的紧,大师兄你说他们两个……”
“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有这时间你就好好想想,怎么能甩掉程乐瑶,每天缠着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有什么特别的关系来着。”最后一句他说的声音极小,穆行贺没听清上前询问,被他直接带过“再说程奈何是程家宗主,整个汉阳渡都是他的,随便去间屋子也不算奇怪吧。”
“小师妹和他又没私下的交情又不熟络,怎的会天天去,要我说兴许就只有一个缘故,怕是这程宗主……”顿了顿,捋着不存在的胡须,魏铭渊为掩饰尴尬只是斜眼瞥着他,装作漠不关心的模样,穆行贺和他相识已久也多多少少了解些他的性子,抿嘴偷笑,后继续道“如此费心在一个人身上,想必就是他对小师妹有什么非分之想,换言之……”
“少胡说八道了!”
魏铭渊加重了语气,脸色阴沉,视线飘忽不定间甩掉了手里的那根草“就小师妹那得理不饶人的性子,谁能受得了她。”
穆行贺摇了摇头:“大师兄这就有所不知了,小师妹除了性子有些要强和一根筋之外,长相身材都是一等一的,尤其是她那双眼睛,大师兄没发现么?”
魏铭渊偏头疑惑问道:“发现什么?”
“大师兄果然不是懂得风花雪月之人啊……顾盼生辉明眸善睐大抵说的就是小师妹的那双眼了,且琥珀色的杏眼最是动人,想来大师兄应该好好看看,才能明白我这话的意思啊。”
魏铭渊无奈瞪着他:“什么时候你也喜欢这般文绉绉的话了,明眸善睐……小师妹,算了算了,可能你这眼睛也该找大夫好好看看。”说完他扯过自己的那匹马,装作若无其事淡淡道“你先回吧,我想去附近转转,若是被你那黏人的妹子看到我们在一处,又要在我耳边唠叨个没完,所以你就行行好,让我自己走走吧。”
穆行贺无奈翻了个白眼只叮嘱了一句:“记得天黑前回来。”
跃马而上那人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便随着西沉的朝阳向赤红色光芒的绿树丛荫里疾驰而去,穆行贺只是俯首沉默了半晌,淡然一笑。
从自己腕上出现印记所有人都避之唯恐不及,只有她无惧留言替自己说话坚定站在自己身边的那天起,似乎平淡且颓废的生命逐渐有了不同,所有人看自己的外表淡漠如水,仿若如老年人一般的闲散恬淡,只有她看到的是自己内心深处的自卑与不安。
穆行贺很清楚,这不是爱情,而是一种凌驾于感情之外的超脱,高山流水觅知音,钟子期俞伯牙不过如是。
也曾想过随遇而安,却不料会落得如此下场。
自己唯一能做的,怕是只有守护她的简单美好,不止如此,也是在为自己向那段最值得纪念的日子,感怀永存吧。
魏铭渊从没有哪一天是像那天般的失去了理智,疾驰在草原和高山,转了一圈又一圈,直转到蒙蒙擦黑,马受到了惊吓,身子不适再跑不动,他才肯调转马头,回了汉阳渡。
然而穆行贺刚说的那番话依旧在脑海回想,对希夷来讲安稳的生活就是最好的选择,让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入危险之中,是自己的错,引的杀手潜入伞铺险些取了她的性命,也是自己的错,毋庸置疑。
程奈何若真是以心付出,真心相待的话,留在云外,虽无法成为程奈何的正妻,也能有不错的生活……可越是这么想,魏铭渊的心就越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