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夷觉得,自己是被他耍了。
他口中的简单换到自己这里,简直如天书一般艰难,别说灵活运用,眼下就连最简单的问灵都使不出。
符昀自她身后走过,淡淡道:“纸伞和折扇本就不同,他们的缚魂需要运用不同的力量来激发,就好像这样……”
说话间,符昀将她手中的折扇抽走,在空中划出一道赤红色光晕,等再落回眼前时,已是完整的弧度,只不过这弧度和伞划出的大不相同,虽然小了些,可力量却不减丝毫。
希夷兴奋的跑上前:“师父快教教我,如何才可以像您这样……”
符昀收回折扇,并不打算和盘托出,只是说道:“世上万物千变万化,从未有相似的标准,切记不可操之过急,将自己的力量减缓,将所见所想所思之事按在心底,等到自己真有一日想的清楚明白,再返回重新翻看,必定会有另一方璀璨天地!”
希夷不解,这番话似乎并不是在告诉自己该如何缚灵,反倒是借此时机来告诉自己一些其他的事情。
究竟是什么事呢?
直走到绛州边境,希夷也没能将扇缚运用的如伞缚一般,索性还可防身,符昀虽常常翻白眼,好歹也没说其他的话来打击她的自信心。
第二次踏入绛州,希夷的心情却没如想象的那般沉重,齐家宗主齐宣仪带着众位宗族内戚来迎,浩浩荡荡的倒是站了一排,希夷偏头看过,却没有熟悉的面孔,略略皱眉。
作为三界唯一教习缚师的长生阁,自古便受七宗尊重,此次盛会虽只作为看客,却也无人胆敢怠慢,在听说符昀只带了希夷一人之后却也是腾出了一处幽静的院子,而马夫则安置在了客居之所,条件也是同行中最好的。
“阁主一路奔波,想必受了不少辛苦,今日就早些歇息,明日再请阁主去校场看看如何?”齐宣仪虽然作为齐家宗主,毕竟年纪尚轻,很多迎来送往待客之道还是要其父齐怀楠来才不算失宜。
符昀笑笑,将随身物品交到旁侧小厮手里,一手背在身后一手轻捋胡须,慢吞吞道:“算不得辛苦,也是别有一番乐趣在,自任阁主之位于今也已三十余年,难得有此良机能出来巡游,说是来监管,倒是我个人出来游玩,着实惭愧。”
话虽如此说,是不是真这么想可就不一定了。
齐怀楠笑笑,举手前伸,示意小心眼前的台阶:“阁主这么说可真是羡煞老身了,年纪渐长还真是少了出去游玩的乐趣和精力了,当真羡慕你呢!”顿了顿“生怕阁主不适应绛州这潮湿的天气,特地选了个地势高些的住处,避开了水源,听说阁主喜静,那院子可谓是咏阐淖最寂静安逸的,若是阁主不满意,我再给您挑好的。”
希夷走在符昀身边听着他们之间的奉承之语,不时翻着白眼。
绕过假山便是一方丽水池畔,柳树林立枝丫飞舞,池中的水亭花团锦簇,偶有蝴蝶翩跹而过,花香四溢,美轮美奂。
水乡之情,不过如是,同长生阁那般英气硬朗的风格大相径庭,希夷一时恍惚,竟仿若看到了曾经的金陵落水,维剩唏嘘感叹,满腹辛酸。
符昀发现了身侧女子的不安,却未回身,只是偏头瞥过几眼,而齐怀楠的讲述却依旧滔滔不绝,声音浑厚,带着亲和的笑容,发觉符昀似有心事,不禁开口问道:“阁主想必是累了,不如饭食我就让人送去你那可好?”
也没听清他说些什么,随口应着,而后指着那池:“看这池,倒像是活水……”
“阁主好眼力,这是从湘江引来的,着实费力,只是如此一来,确实可以少去许多麻烦,绛州梅雨季时常发水,若是不牵引往复,少不得就淹了这咏阐淖,又舍不得将祖宗留下的这池子废弃,只得如此。”顿了顿“这池子叫秋月,取平湖秋月的寓意。”
符昀笑了笑调侃道:“看来,是真怕这池水出什么意外啊。”
“阁主真会取笑。”齐怀楠用爽朗的笑声化解尴尬,其实符昀猜的出来,从湘江引水的工程浩大,不劳民伤财半年之久绝对完不成,如此,解决的也无非就是齐家人的贪玩享乐罢了。
再走没多久,便来到了住处,将大半个咏阐淖走完,也着实费力。
交代好事项并将伺候的丫鬟仆人介绍妥帖,也已大半个时辰过去。
希夷坐在正殿的紫檀木桌椅旁揉着膝盖,抬眼看着符昀从箱子里拿出纸伞折扇和其他物件检查是否有残缺,撇了撇嘴抱怨道:“师父,这齐家人还真是势利,明明进门走不多久就能到这院子,非带着咱们显摆他咏阐淖,本来就累,现在搞得我腰酸腿疼的。”
符昀偷笑,却是一本正经:“百年才轮到一次的七宗盛会,不适时显示一下自己的富足显赫,被其他几家笑话可就得不偿失了,再者为师怎么也是此次盛会的评判人,不讨好难道还苛刻不成。”
“话虽如此,可他也……”意识到自己此时抱怨可能有失偏颇,索性换了话题“这次,师父不会让我上场的吧?”
符昀愣了愣,手上的纸伞轻抖一下,邪笑着问:“怎么?害怕?”
希夷松开手放在桌上,把玩着符昀给自己的那把扇子,小声嘀咕道:“害怕倒也不是,只不过和师兄师姐们比武,总会觉得……”
“心软?”符昀将烟纸伞扔给她“日后若真有无可奈何,性命攸关的时候,你是否还会像今天这般妇人之仁?”
会么?希夷这么想着,却没有否认符昀的观点,抬头直视他:“师父,那您相信徒儿可以使出全力么?”
“相信。”
“会一直相信我是么?”
符昀点了点头,眼含深意,却无比认真:“为师既收你为徒,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会相信你,只是你自己,会如此相信自己么?”
这个问题,却让希夷犯了难。
就好像当初姑母在自己朦胧间说出的那番话:“如松,就算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人相信你,你也要相信你自己!”
相信,是世上除生死之外,最艰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