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程乐瑶欺侮嫉妒希夷从而给她下毒的谣言传遍长生阁,虽然她极力否认,可事实如此,难以抵挡舆论的欺压,符昀出面,决定小惩大诫。
将她关了禁闭室。
只是和希夷当年关进去的情况不同,符昀仁慈,只关了她半天而已。
与此同时,符昀敲开了希夷寝房的门,彼时楚夜阑不在,只有希夷一个人窝在床上,却没睡。
符昀环视四周,随意搬了张椅子坐在床边,柔声问道:“可好些了?”
希夷淡淡一笑点了点头:“恩,师父今天来,可是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看你了?”
希夷坐起,靠在床头:“平日里,师父可是从来没有踏进过这个门呢。”
气氛骤然凝固,希夷其实很清楚符昀来此的目的,可他既然不提,自己便决定装傻到底,一切都不过是他的猜测而已,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就什么都不能作数。
符昀冷笑:“既然如此,我也不卖关子了。”顿了顿“你采的那些花瓣,可还有?”
希夷垂眸:“师父房间外面也有蛇虫鼠蚁?不过可惜,都被人掀翻了,没了。”
“是么?枝叶花瓣全都不剩了?”
希夷沉默,只是表情一如往常,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师父这么说,希夷就不懂了,我留些枝叶有何用?”
符昀表情凝重:“五色梅枝叶有毒,但花瓣毒性却不大,你既然采了花瓣便知它本身有毒,为何我问起,你却全然都不说呢?”
希夷仍旧淡淡的笑着,冷静回道:“师父此言差异,我只说我没有留下枝叶,但我既然采了花瓣回来,知道它本身是防止蚊虫鼠蚁,就当然知道它枝叶是有毒的,既然如此,我又为何会采回来枝叶呢?师父此话前后矛盾,徒儿也只是纠正一番,仅此而已。”
符昀突然觉得,自己面前这个只有十四岁的女孩子,可能要比很多成年男女都要心思细密且睚眦必报,可就算自己如何问,她都可以咬紧牙关假装不知,况且这件事本身对于程乐瑶来讲就是百口莫辩,万一,真的是她所作所为呢?
“看来,是为师的错了。”
“不敢。”希夷俯首“师父何错之有,不过想的全面些,希夷明白。”
符昀无奈苦笑,从身后将刚刚一直放在身边套着粗布的长条形物体拿在手中,递到了希夷面前,示意她打开,希夷不解,但接过的时候总感觉重了些便下意识问道:“这是什么?”
符昀笑笑:“以你如今的缚师技能,算作为师奖励给你的礼物,希望你能,好好对待它。”
希夷不解的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小心翼翼的打开时,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柄自己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纸伞,看的出来,保管它的人定是十分爱护,五十多年过去,竟然半分损毁都没有。
虽然此时她的内心犹如万马奔腾,可是面色却丝毫未改,她淡淡一笑,握住伞柄,小声问道:“师父,这把伞看起来不错,您为何会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呢?”
符昀指着伞:“你就没有一点熟悉么?”
希夷一愣,反问道:“为何我会熟悉呢?师父不会是开玩笑吧?”以缚师对于伞的理解,希夷开始扯谎“这伞的质量上乘,且重量不轻,加上上面所画的山水楼阁,看来师父得到它颇费一番功夫,不会是……长辈传下来的吧?若真是如此,希夷可受不起呢。”
符昀眼里的光芒逐渐消失,收回手背在身后,淡然道:“算不上贵重吧,只是对我有很重要的意义,这么多年一直珍藏,只是不能派上用场颇为可惜,如今送你正合适,希望你能好好保存,替师父将它发扬光大,余生足以。”
希夷点了点头,紧紧攥住伞柄,无论如何都要起身跪坐在地,深鞠一躬,算替自己,也替当年死在那场惨绝人寰的屠杀当中的所有叶氏后人,感谢符昀细心呵护的这柄烟纸伞。
符昀只当她是感动自己竟然把这么精致的一把伞送给了她,而将自己那荒唐的想法深深埋藏。
即便过去了五十年,符昀仍旧记得自己和叶携的第一面,是那张阳光的笑脸将自己所有的负面情绪压制缓解,从而让自己活到今天,也曾相信会有叶家后人存活于世,来继承这柄纸伞。
可是世事沧桑,轮回巨变,曾经以为希夷就是自己心心念念要等的人,可看她的神情,竟然没有一丁点变化。
想来在这个世上,再没有能和自己聊聊叶携的,叶氏后人了吧。
只是符昀所不知的是,希夷在见到那柄伞的第一眼时,脑海中浮现的都是叶携的音容笑貌,从自己记事开始,叶携手中握着的,就是这柄烟纸伞,曾经祖父说要替她选上乘的材料做一柄更好保存更久的伞,都被她拒绝了。
她曾经抱着希夷坐在藤椅上晒太阳的时候说过:“人生只有最适合的,才是最好的,等到你长大,姑母就亲手给你做一把,都挑你喜欢的材料做,好不好?”
希夷会眨着不经世事的大眼睛看着她,而后开心的笑着,这柄伞不但陪伴了叶携十几年时光,更是深深的烙印在了希夷心中。
如今握在手里,更多的却是强烈的责任感,希夷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还可以再见到它,原本以为叶家的一切都随那场大火烟消云散,幸而还有它能陪着自己。
希夷想起当初楚夜阑和自己说起长生阁当年有人替叶家说话而被责罚,不出意外,那个人十有八九就是符昀了。
不然他如何能得到这柄伞还保存的如此完好,可既然如此,他又为何会留下姑母的伞呢?
如此想着,一个奇怪的念头在脑海中浮现。
难不成一直以来,符昀心爱的人,就是自己的姑母叶携么?
这个念头过于荒唐,希夷狠狠摇着脑袋将其消除,只是如今烟纸伞在手,身上所背负的担子将会越来越重。
而替叶家平反还其公道的这条路,注定不会一马平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