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昀伏在书房案几上混写些长生阁的要法和准则,自年初至年尾,阁中陆陆续续来了些好苗子,资历虽浅,却也不乏良才,只是总有几个霸王和不省心的,想到这,心中就不免又是一阵绞痛,停下笔,起身在香炉里添了些檀香末。
“阁主,弟子有要事禀报。”
门外响起一阵清脆的人声,符昀瞥了一眼,隔着门放下手中的银勺漫不经心道:“是不是魏铭渊又干了什么好事?还是……”
“不是不是……”那人一路小跑而来,累得气喘吁吁,好容易压下气息装作自然而然道“是大师姐在正门外发现一冻伤的女子,不知该不该留下,所以遣我回来问问阁主的意思。”
符昀皱眉,长生阁一入冬别说人了,连阿猫阿狗都不会上来,陡峭的山路暂且不提,就是那203级台阶,就足以要人命了。
放下香炉盖,符昀并未再多想,和那人一同走去了正门。
符昀的书房和寝房位于长生阁后殿,他向来喜欢寂静,便选了这一处整个长生阁最为偏僻的地界,只离弟子的寝房近些,但毕竟来长生阁求学的女子不多,寝房也仅留了几处,正好书房边有空地,便建了,沿用至今。
出了寝房,是一处假山林立的小花园,曲径通幽,倒是能很好的将生活和学习隔离开来,只是这园子土壤并不算好,简单种了些花草,符昀有想过将东芜山上的松竹翠柏移过来些,可工程浩大又没有弟子愿意动手,久而久之便罢了,估计等过段时间,这项工作就该提上日程了。
出了小花园,便是中殿,有一个巨大的广场,是平日里教习七宗缚师武义的校场,现在还空着,被雪掩埋,空旷而幽静。
只因长生阁建在东芜山的半山腰,台阶数不胜数,符昀如今身体健硕,过个十几年恐怕就要吃不消了。
走了半刻钟,就见一群穿着素衣白纱,长生阁阁服的学生围在一处叽叽喳喳的说些什么,见符昀到了都恭恭敬敬的闪到一旁,背手躬身,遥遥的就看见楚夜阑跪坐在地,怀中抱着个十一二岁的女娃娃。
约莫是冷的关系,她头上缠着一圈难看无比的破布,皮肤白皙却冻得通红,身上穿着一身和自己年纪不相符的粗布麻衣,手腕的位置还窝进去了不少,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然而脚上却只着一双单鞋,脚尖隐隐约约可看到露出的皮肤,即便如此冰天雪地,她依然坚定的走到了长生阁,而那双干净透彻且无暇的琥珀色眼眸,似曾相识。
“阁主……”楚夜阑正欲说话,被符昀挡掉,他的视线始终没能从眼前女子的身上移开,俯身,亲切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从哪儿来啊?这么冷的天,你自己走上来的么?”
女孩只是好奇的看着众人,闭口不言,符昀知道若是紧逼一定会让她觉得不安,便适时住了口,安慰道:“别怕,既然来了就先住下,看你的样子……”上下打量一番“该受了不少苦,夜阑啊……你先带她回寝房休息,找一床干净的被子,若是有额外需要的就先拿着用,写个单子就好。”
楚夜阑看着这个慈眉善目的阁主,真是和平日里那个动不动就吹胡子瞪眼的老头大相径庭,先愣了一瞬而后开心的点了点头。
符昀起身,看着楚夜阑小心翼翼的将女孩背在身上,对旁边那些献殷勤的男子毫不留情的表现而频频点头,表示赞赏,待她们走后,符昀四处瞥了几眼:“魏铭渊呢?”
众人也是一阵讶异,其中有人回:“大师兄刚刚还和我们讨论尊老爱幼的事情,估摸是因为大师姐要请阁主吓跑了吧。”
“是么?”符昀皱眉,觉得此事并不简单“你们回去告诉他,中殿校场上的积雪这两天清不干净,你们所有人……”加重了语气并加大了声音“一起等死吧!”
吓得众人均是大气不敢出,站在原地瑟瑟发抖,许久才发觉应该去找他,这才面面相觑,一溜烟的消失不见。
而始作俑者只是站在原地看着白雪皑皑,回望一片浩渺苍茫,淡然一笑。
明天,定是个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