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云山,坐忘峰前。
一条深不见底的空谷将整个坐忘峰环绕,薄薄的云雾缭绕在上空,它们从深谷中冒出,即使是不断吹拂的狂风,也无法将它们彻底抹去。
而连接空谷两端的,只有几条寒铁打造的粗糙锁链,并且两条锁链之间隔了好一段距离。
“云师兄,在下就送你到这了,前面有阵法,还请小心。”灰衣男子恭敬地说道。
看守坐忘峰的大多都是外门弟子或者更加低等的杂役,一是因为这里天寒地冻,环境恶劣,更又阵法压制,导致修士在此地无法吸取到足够修炼的灵气,二是在这里的供奉很低,对于稍稍有些前途的弟子都没有足够的吸引力。
只有那些前途无望的或者遭受迫害的弟子才会到这里来守山。
“嗯,有劳了。”随手扔去三枚中品灵石,让灰衣男子喜不自胜,连连道谢。
深吸一口气,江诚一脚踏上了锁链。
刚刚踏上寒铁锁链,本就摇晃不已的锁链便开始加大摇晃幅度。
不大的着力点,又要遭受狂风影响,对于心智不坚的人简直就是噩梦。
但像江诚这般的筑基期修士却没什么难度,运起功法,一跃数十丈,几下便通过了深谷,到达了坐忘峰。
怪石嶙峋,寸草不生,是最好形容坐忘峰的词了。
在山峰上,有无数被人凿过的痕迹,每隔数米就有一个数字,看样子是门牌号。
江诚看了看一眼自己的令牌“二十九”,是比较靠近山巅的一处房间,收回令牌,江诚开始朝着坐忘峰走去。
因为有阵法的限制,体内的灵气会迅速被消耗,并且难以从外界补充,要想登上坐忘峰,只得靠脚力向上一步一步攀登。
倒不是山上没有路,而是日夜不休的狂风早已将其破坏得不堪入目,上面的无数锋利石壳,与其他地方无异。
一手抓住一块突出的岩石,两脚开始寻找着力点稳住,接着是另一只手继续抓握岩石,双脚往上蹬……
这里的岩石极为坚硬,表面泛着黝黑的光泽,即使是江诚兼修体修,也难以抓碎岩石,只能将手指嵌入两寸,然后往上攀登。
莫约攀爬了数百米后,呼啸的狂风总算是削减了不少,江诚继续向上,现在他来到的位置是七百多号的地方,离他那二十九号的位置还有很远很远。
再往上爬了一千多米,周围的温度骤降,接近冰点,白雾笼罩之中,只是向上爬几米就看不见人了。
两千米,三千米,五千米……
江诚也不清楚这坐忘峰到底有多高,他不停地攀爬,直到岩石上都是厚实的冰层时,才挂在冰层上休息。
这里的风并不大,但每刮过一次,那刺骨的割面感就越发强烈。
现在他的心跳频率已经达到了每分钟三百多下,这是为了维持体温平衡。
常人的正常心跳在每分钟六,七十左右,极限状态是一百五十下左右,每提高十五下,就能升高体温一度,同时消耗更多的能量。
修士的身体即使没有经过有意的修炼,在筑基期的时候也能达到常人的上千倍,体内的能量简直恐怖,更别说江诚已经炼成了琉璃体,更胜一筹,完全能扛着这一点消耗。
在不需要任何辅助工具的情况下,修士便能登上数千米高山,即使是悬崖绝壁。
现在已经到了三百多号的位置,里面很多的小房间都被冰封着,估计没人,或者还在闭关。
江诚忍住了敲门的冲动,开始加快速度,继续攀登。
轰隆隆!
江诚抬头望上一看,运起灵瞳,一眼就看到漫无边际的白雪正在往下,光是溅起的雪都有数米之高!
“有人在上面斗法。”
江诚赶紧加大手指的力道,深深嵌入冰层,将整个人都紧紧贴住坚冰,接着便被大量的雪所覆盖……
砰!
一拳轰开压住自己的雪层,江诚继续往上爬,他要看看是哪个王八蛋在上面。
尽管雪崩对于他来说不致命,但也绝对不是一次好的经历。
七千米,这里的空气已经十分稀薄了,爬!
八千米,现在已经到了一百多号了,爬!
爬爬爬爬!
九千米,已经到了五十几号了,爬!
等爬到一万米时,云层都离江诚的脚老远,这里地势平缓,接近平原,而二十九号房间离自己近在咫尺。
将令牌取出,隔着冰层对着门一敲,顿时,二十九号门开始散发出温和的光芒,将江诚笼罩其中。
一瞬间,江诚就从外边到了房间内,这是一个不大的房间,几十平米,里面有一张用于打坐的寒玉床悬在半空,而地板和墙壁却用的是红炎石,不断散发滚滚热浪。
在寒玉床旁边,有一个架子,上面摆放着数十瓶丹药,二十瓶避谷丹,三十瓶二品蕴灵丹。
服下数枚辟谷丹后,江诚盘坐在寒玉床上,下边一阵寒,上边一阵热,冰火两重天。
……
坐忘峰上的冰雪永远都是一种格调,单纯的冷和寒,一眼望去,除了霭霭云雾,便是无尽寒冰,像是犄角一般冲天而起,密密麻麻,直叫人找不到一处落脚之地。
好在此地经过改造,空气不再稀薄,也能生长些生命力顽强的灵草。
江诚屹立山巅,一剑斩断冰崖,再慢慢清理干净整座山巅的冰雪,露出黑黢黢的岩面。
山巅之上,一座小殿坐落在最顶端,里面闪着黄晕的光。
在小殿上一角,有一个穿着貂裘的女子以极为不雅的方式坐在上边,接着“大”字躺在上边。
一阵嘈杂的摩擦声传来,不由得让她双手撑着站起来,看向了那山巅平地上:一个穿着单薄衣裳的男人正在清理冰雪,没一会儿就清理出了一片空地,露出漆黑岩石。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居然还有人来。”女子很是自嘲地说了一句,接着朝着江诚喊道:“别费劲了,那里的冰雪是扫不完的。”
连喊了几遍,结果……
自然是没有回应,倒让她好生郁闷,索性继续躺着,没一会儿竟然睡着了。
……
前几天,江诚做了个梦。
眼前白雪皑皑,自己走在山路的岔道上,看冰雪满枝,万物静寂。
等到他有些烦闷的时候,他便想着去走走。
走了好一阵子,都没有看见人迹。又攀过一个小高峰后,忽然看见了一个不寻常的东西。它蜷成一个小小的团子,缩在山路边上,浑身雪白,在一片大雪中几乎不能辨认出来。江诚心下好奇便走近了去瞧它。
或许是感觉到了江诚的靠近,那白团子突然动了起来,雪花“哗啦”掉落,随即便有个小姑娘一边抖着雪一边站了起来。
江诚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她站直了身子后又认认真真地把衣袍一丝不苟地整理好,肉乎乎的脸蛋被冻得微微发红,半边下巴埋在袍子毛茸茸的领子里,站直了也不过江诚的腰际那么高点。
她整理好袍子后,便抬头看江诚,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是浅浅的黑色,上边是长长的睫毛。
“你是谁。”她脆生生地问,声音有些僵硬。
她倒是问倒自己了,自己乃是谪仙榜榜首,但凡是个女子都应该认得。
于是他反问道:“小屁孩,你又是谁?”
江诚看着她那张好看的小脸总是板着,心里不舒服语气便带了几分挑衅。
“你不是少爷。”她低声自言自语,然后又坐了下去。
这时,江诚才明白原来刚刚看见一团白白的球便是坐着的她。
“你在这里等人?”江诚又问她。
她不回答江诚的话,只是沉默着坐得端端正正,脸上冰冰凉凉的,一副老气横秋的表情。
“嘿,你这小屁孩。”
江诚看她不理自己,便有些恼,上前一把把她小小软软的身子捞起来,扛在了肩头。她急得胡乱挣扎,小手捏成一个可爱的拳头不停砸江诚的肩,口中还大喊着:“不要碰我!”
江诚用一只手便将她的两个胳膊轻松控制住,然后托着她的臀部把她按在怀中,低声警告她:“别乱动,一个小孩子,你还反了天了。”
她那双浅黑色的眼睛极为生气地瞪着江诚,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脸上的红晕似乎深了些,然后她气道:“放开我。”
“不放,除非你告诉我你在这里做什么。江诚朝她笑了一笑,然后紧了紧托着她臀部的手,在她的屁股上捏了一把。她的耳朵尖尖瞬间红了个透,晶莹剔透的,可爱极了。
“不要碰!”她又冷冰冰地说,但却能听出一丝哭腔。
不要……碰我!
有什么东西飞快地从江诚脑海中划过去,但不等他去抓住它仔细回想,它便消失无踪了。
江诚晃神了片刻,又看向怀里的小孩子,道:“我们以前认识吗?”
她却又不说话了,连看也不看江诚一眼眼,只能看见她低垂的侧脸和紧紧抿着的嘴唇。
江诚见她好像真的生气了,只能把她放到地上。她一落地就又开始整理她的衣服,严谨到一个褶皱都不能有。连着身上的雪也拍得干干净净的,一尘不染。
“别生气了,待会儿下山了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买好吗?”江诚蹲下来,温柔地看着她。
只是她一点都不领情,闭着眼装作没有看见。
江诚下意识地往怀中一摸,竟然一盒桂花糕,好像还是刚做的,还热着呢。
“来,吃一块,可好吃了。”
闻到糕点的香气,小女孩鼻翼一动,内心挣扎了好久,终究还是没有接过。
“那……你帮我拿着,不许偷吃哦。”
江诚知道这孩子是老傲娇了,于是将糕点放在她面前,朝着山路就走,转眼就没了影。
等到江诚再回来的时候,那一盒桂花糕已经没了踪影,小姑娘嘴角还留着一点渣子,整个人缩成一团,迷迷糊糊地要睡着了。
果然如此。
江诚忍不住嘴角一扬,走上前将她抱住,动作很轻,甚至没有将快要睡着的她惊醒。她年纪虽然很小,头发却很长,如瀑的黑发垂落到江诚手上,犹如绸缎般的触感。
那段山路真的好长好长,走了好久都没有走出去,江诚看了一眼将脑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小女孩,嘴角上还留着桂花糕的渣子,看她这副吃相,应该很好吃吧。
不知不觉之间,江诚便吻了上去,也不管这是否是正人君子该有的作为,只是想着,一定要好好尝尝这糕点的味道。
“唔。”
小女孩刷地一下便醒了,吓得江诚连忙将头扭到一边去,有点做贼心虚。
“我们是不是认识。”
应该是认识的,不然他不会……
她稚嫩的声音却说:“不曾认识。”
短暂的沉默后,江诚隐隐约约地看到了山脚,想到快要将她送走了,于是逗她道:“你怎么不笑啊?像你这种冰块脸,以后嫁到婆家可不受待见啊。”
“要你管!”
“男人都喜欢那种会撒娇的,或者……”江诚看了看她平平无奇的身材。“反正你也搭不上边……你这么冷漠,是嫁不出去的。”
“你这模子倒是不错,不然,我都得替你担心呢。”
转眼之间,就要到山脚了,怀中的小女孩却不说话了,两只小手抓住江诚的胳膊。
等到江诚要把她放下来的时候,突然感觉肩膀上好像湿了,一看,她把头埋进毛茸茸的衣领里,身子微微颤抖。
“你怎么哭了……”江诚学着那些女人哄孩子的样子抖了抖,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有些不知所措。
“我好喜欢你。”她埋着头,沉闷地说了一句。
我好喜欢你。
江诚犹如雷击,定在了哪里,莫名开始流泪,泪水沾湿了衣袖。
“我也好喜欢你。”江诚紧紧抱着她,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小女孩抬起头来,抽噎着说道。
“那你记好了,你以后就叫……阿音。”
“那,那我可不可以叫你一声少爷?”那张小脸上的眼睛水汪汪的,看向江诚眼神是那么可怜。
江诚眼睛一酸:“好啊。”
“少爷!”
“嗯,少爷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