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仁王的那边,你不可再插手了,他既然有谋逆之心,那他就必须要死!”
面对蔡富棠的说辞,建业帝这一次没有再说什么,算是默认了,毕竟他与怀仁王的关系一直不太好,如今怀仁王谋逆,他早就动了杀心。
看着建业帝的沉默,蔡富棠不免放下了心,如果再让怀仁王活着,那就真的是感情用事了。
“至于幕安王,既然已经让他走了,那便让他走吧。但是西凉你还是要多留意一些,毕竟马匹对于一个国家而言,实在是太过于重要了。
还有如果你想要幕安王活着,那今后你就要与他生疏一些,以免再被不轨之徒利用,从而惹是生非,有时冷漠和厌恶也是一种保护。”
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建业帝眉头一挑,但并没有发表什么观念,而是应声道:“谨记先生教诲。”
蔡富棠满意的点了点头,紧接着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来,递给了建业帝。
建业帝展开一瞧,这纸上罗列着几个人的姓名以及相应的官职,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于是不解的看着蔡富棠。
“这几个人今后可以辅佐你,但是你也要切记,为君之道一定要避免权臣分权,千万不可让他们团结在一起,要懂得分化他们,让他们彼此敌视,均衡他们的力量,这样他们才能仰仗你,更好的辅佐你。”
“学生明白。”
虽然如今建业帝已经是帝王了,与蔡富棠两人是君臣,但此时却全然没有了君臣的礼节,只是一个先生在教导他的学生。
“记得当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才是个半大的小子,那时你还瘦弱的很,似乎一阵风,便能把你给吹到天上去。
终日里耷拉个脑袋,沉默寡言的,好不容易说句话,还憋在嗓子眼里,讲给蚊子听,生怕大声一点就会吓着谁似的。
当时可把我们给愁坏了,可是谁也没想到,这一转眼,半大的小子就成了大安的帝王。”
蔡富棠走到建业帝的身前,扫了扫建业帝肩膀上的尘灰,眼中写满了欣慰,甚至还泛起点点的星光,好像是哭了。
“你一定要记住,帝王并不是高高在上的,那样你只会被云彩遮住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了。
登高而望,周遭皆小,便会懈怠。只有居安思危,方能长存。
国与国之间,就像是人与人之间,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必然是层出不穷。
但你一定要记住一件事,无论是你打了别人一拳,还是别人打了你一拳,都没有什么值得炫耀或者颓废的。只有你身体的健康,才是最值得骄傲的事情。”
建业帝一时没有转过弯来,不禁问道:“健康?”
“对,就像是现在的你与我,又像是此时的大安。”
看着建业帝依旧没有明白过来,蔡富棠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捋了一把胡子说道。
“你与我,一个是朝朝青年,一个是垂垂老叟,斗来斗去,我都是大限在即。此时的大安也是如此,国内动荡不安,宛若生了一场大病,这时如若强国来犯,恐怕也是岌岌可危。”
“学生明白了,只有国泰民安,国内才能稳定,身体才能健康,才算得上是骄傲的事情。”
蔡富棠点了点头,转过身,看着那高高在上的皇位,缓缓说道。
“帝王并不是荣耀,而是一种责任!
你的权力是大安的子民赋予你的,所以你也有责任去保护大安的子民,只有让他们过上了幸福的日子,大安才能强盛起来。”
“学生,谨记先生教诲!”
“行了,我该说的也都说完了,往后的路,还得你自己走。”
建业帝缓缓鞠躬行礼,蔡富棠并没有去扶,只是静静的看着,当建业帝抬起头看着蔡富棠得到时候,蔡富棠拍了拍他的胳膊,突然转身朝着殿外走去。
“未来是你的了!”
迎着殿外的阳光,让建业帝眼中的蔡富棠变得模糊起来,连轮廓都像是融化了似的,就那样一步步走远,走进阳光里,消失在阳光里。
蔡富棠没有子嗣,很早便成了孤家寡人,而且他的腿脚有些坡,背也有点驼,就连前两年还只有三两点白的头发,此时也已经落满了雪。
第一次见蔡富棠的时候,建业帝只有八岁,母亲早早地撒手人寰,而父亲却又厌恶他,孤苦伶仃的他自知宫中待不下去,便躲到四哥的幕安王府里,于是遇见了蔡富棠。
再后来蔡富棠成了他的老师,成了他少有的依靠,陪伴他走过了漫长的岁月,所以这两人虽是师生,虽是君臣,却情同父子。
建业帝清楚的记着,当年大业帝要杀他的时候,是蔡富棠拼了命的护着他,将他藏了起来,为幕安王争取了谈判的时间。
那一天,大雨瓢泼,雨水、泪水、血水全都混在了一起。挨了十廷杖的蔡富棠,差点死在了这大殿上,从此腿上便落下了病,坡了脚,甚至每逢阴雨天都刺骨般的痛。
就是这样一个张嘴闭嘴总是利益,总是无情的人,内心深处却藏着无尽的温暖。
“小德子!”
“奴才在。”
一听建业帝的呼唤,小太监赶忙跑进殿里,刚刚看到蔡富棠离开了,他便一直在殿外候着,等候建业帝的吩咐。
“找个得力的人,跟着先生,一旦发现什么情况,就赶紧回来汇报!”
“喏!”
建业帝才刚坐下喝上一口热茶,小德子便从外面弯着腰,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跪在地上说道。
“陛下,蔡相国刚刚在宫门外跪地磕了三个头。”
“磕头?”
只见建业帝眉头一紧,不明所以,缓缓放下茶杯,可是杯子刚放到桌子上,瞬间大惊失色起来。
“快,快去把先生给朕拿下!”
边说着,建业帝边急忙往外跑,大声吼道:“备马!”
尽管建业帝一行人紧赶慢赶,可是等他们赶到相国府的时候,蔡富棠已经三尺白绫,悬梁自缢了。
只留下来了一封信给建业帝,信中尽是关于下一步削弱世家的计划,没有半点的闲言碎语,倒是极为符合蔡富棠的一贯作风。
建业帝看着信,眼泪再也不受控制的往下滴落着,颓废的坐在了地上。
蔡富棠是按照丞相的礼节下葬的,送葬的那日万民齐送,场面犹如大业帝驾崩一般。可是不多久,一条坊间传闻,便在昭阳城中传开了,一时间人人惶恐不安、议论纷纷。
传闻蔡富棠企图谋逆篡权,不过被建业帝给识破了,本是要被夷族的,可是念在蔡富棠是建业帝先生的份上,建业帝赐给了蔡富棠一个体面的死法,让他在家中自缢而亡。
这传闻是从何而起,又是从什么时候传的,都无从得知,唯一知道的,便是建业帝的沉默。
与此同时,彰怀书院的谷夫子收到了一封来信,送信人是相国府的大管家,信正是蔡富棠生前写的。看完信,谷夫子第二天清晨,便驱车前往皇宫觐见了建业帝,一直到深夜才回到彰怀书院。
不多久,一切就犹如蔡富棠安排好的那样,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北野郡祸乱一时的乱匪被联军给剿灭了,可是不久,宋唐两家又与王世翀率领的东北军打了起来,就在两军酣战之际,王世翀被人发现死在了大帐里。
至于西边,西凉军在幕安王的率领下回撤西凉,正巧与赶来的西北军碰了对面。因为此时的西凉军疲惫不堪,又饥肠辘辘,于是幕安王下令绕行。
怀仁王以为是被守宫关击败的残兵败将,正准备下令招揽,可是没想到,由傅生所带领的西凉军突然反戈一击,不仅掩护走了绕道的西凉军,还趁机带走了大量粮食。
偏偏在此时,怀仁王收到了海棠老人的来信,信中说。
守宫关已经摇摇欲坠,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而企图拖住蛊面军的瑞国也已经支撑不住了,所以必须赶紧进攻守宫关,好一鼓作气,拿下昭阳。
于是怀仁王并没有再去理会西凉军,而是选择加紧进攻守宫关,于是在铜墙铁壁的守宫关前,西北军遭受到了来自西凉军与守宫关的前后夹击,大败于守宫关前。
值得一提的是,撼马校尉何信确实可以撼马,为了救怀仁王,何信硬是将气势汹汹的骑兵,连人带马给掀翻在地。
至于怀仁王,在亲手杀死了想要刺杀他的女仆后,放了一把火,消失在人海里,只留下了一具穿着他衣服烧的犹如黑炭的尸体。
随着西边的平定,西北军的覆没,大安的这场闹剧,便也宣告结束了。
一直以为有利可图的瑞国也因为与虎谋皮,而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被大安的蛊面军连拔七城,长驱直入,甚至差点被灭了国,最后割地赔款,才勉强平息了大安的怒火。
而孙启已经被凯璇而归的唐守仁接回了唐家,可是没几天,朝廷便下令,命唐守仁为西北军的主帅,对抗不断南下骚扰的颜丹人。
于是孙启便跟着唐守仁前往了西北,去收拾怀仁王留下的那一堆烂摊子,顺便还得收服西北军的军心。
就在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对未来开始憧憬的时候,一场更大的阴谋却在阴暗的角落里悄然开始。
【本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