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竹一行乘着雨水稍停的功夫在天黑前,赶到下一个集镇,住进了一间不大不小客栈。
客栈简陋却被搭打理的十分干净。
江南竹路上淋了些雨,肠胃有些不舒服,要了房间过后就去休息了。
上官南一身修为不在江流云之下,不过年轻时因为情伤,黯然心死,不在过问江湖之事,每日醉生梦死,颓废不堪。
江流云与上官南意气相投,一直想解开他的心结,无奈斯人已去,其心已死。
看着上官南每日消瘦,江流云只有暗暗心急。
直到江南竹出生那日,上官南看着江流云抱出来的婴儿,斯人离去之后从未离手的酒瓶,头一次扔在了地上,颤颤巍巍的抱了抱还是婴儿的江南竹,婴儿的笑声像是清晨的阳光,扫去了上官南心中的阴霾,带去了光明。
江流云看上官南眼中恢复的明亮,想要上官南认做江南竹的义父,上官南认为自己是不详之人执意不肯,江流云无奈之下,用了上官南的南字,给婴儿起名江南竹。
上官南一直对江南竹视如己出,疼爱比之江流云在世时,还要过多多几分。
上官南知道江南竹自小肠胃不好的时候只能吃熬成糊状的白米粥,就借了炉子沙钵亲手熬了一钵粥,送了上去。
江南竹喝了粥休息了一阵,想起那黑瘦男子对自己的狠辣,想起一指帮的恶名,气血翻涌,实在睡不下,打开窗子,月隐星稀,夜深人静。
宁静的夜空下,从马厩中突然传来一声马嘶,江南竹听着声音是自己的座椅,上官南特意为自己找的小红马,听着叫声似乎是没有吃饱,江南竹知道因为身体不舒服忘记告诉可小二红马的食量了,导致放少了草料,拿起桌上还剩半钵的冷粥,推门向马厩走去。
看着空空如也的马槽,江南竹放下沙钵,摸了摸小红马,安抚一下它的情绪,就去柴房报了团马草过来。
等到她把马草扔进马槽,伸手准备将钵里的粥倒在马草上给小红马加个餐时,却发现钵不见了。
江南竹低头找了找,地上哪还有钵的影子。
正惊异间,却突然听见马厩的角落有些异响。
江南竹抽出插在腰间的青竹,大着胆子像马厩的角落走去。
角落里,一个什么东西在咕噜咕噜的响着,马厩灰暗看清是什么,江南竹横着青竹,壮着胆子又靠近了些。
听见脚步声,那团东西猛的转过头来,微弱的光亮下,却原来是个混身破烂的乞丐。
乞丐坐在地下满脸乌黑,根本看不清楚脸,怀里抱着沙钵,嘴角还有喝剩的残粥,江南竹见是个人放下心来,像前走了几步,那乞丐见她靠前吓的瞪着两腿后退了几步,紧紧抱着怀里的小点冷粥,眼睛借着微亮的光芒透出来,惊恐,惧怕,慌张的光芒。
江南竹站定,连忙摆手轻声道“我不是来要你沙钵的,那粥凉了,我去帮你热热可好?”
没有回音,那乞丐像是听不懂人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还是没有回话。
江南竹又对着耳朵打了两个手势,没有反应。
江南竹放弃,可能是个傻子吧,也不知道是怎么长大的。
江南竹悄悄退去,退了两步,想起来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小块散碎银子放在地下,才轻轻退去,听着身后传来的咕噜咕噜的喝粥的声音,江南竹感觉刚才自己似乎有些矫情了。
次日清晨,江南竹一行接过小二牵过来的马匹,正准备离去。却听见对面的街边传来一阵喝骂声。
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虬髯汗子,正在喝骂着街边蹲着的一个乞丐。
江南竹看去,那汉子就是昨日酒楼的被人称为漠北大熊的人,那乞丐看样子似乎是昨晚马厩里的乞丐。
那乞丐对着漠北大熊的喝骂始终不理,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江南竹一行。
漠北大熊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感觉有些丢人,恼怒只下拿起鞭子对着乞丐劈头盖脸打去,那乞丐也不反抗,任他打骂,只是看着江南竹这边,如果不是脸上还有痛苦的表情,众人还以为他是个木头人。
江南竹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那乞丐就是在盯着自己看。
看着漠北大熊的鞭子越来越狠,江南竹想上去帮乞丐说了句话,却被上官南拉住。
看着上官南摇了摇头,江南竹知道现在不是逞强去行侠仗义的时候。
一行人骑马离去。
几人在大路上行了两个时辰,渐渐的坐骑脚力见短,几人放慢速度缓步走着。
将到午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几人在路边找到一处树林,取出干粮肉干,进食歇息一会。
江南竹坐在一块青石上休息,上官南与剩下几人商量着事情,众人小心翼翼即使在这无人的路边小林中也不愿谈起一指帮,只是说些江湖上的异事。
天气炎热,太阳毒辣,众人商量一下,避免出现坐骑中暑,在树林里多休息一些时间,大不了晚上天凉多赶些路。
江南竹坐在青石上,脑海中不知怎么想起来那个乞丐。
日光西移,坐骑也都歇够了,江南竹骑在红马上正准备离去。
突然有人喊道“那是什么?”
只见来时的大道上,灰尘如烟飘起,像是有人过来了。
众人手按兵器暗暗防备。
离的近了却发现是一个人影在奔跑,跑速度并不快,只是落地沉重,看样子全凭体力在跑。
上官南抬起右手握了握拳,说道“来人不会武功。”
众人稍稍放心。
来人跑到近前,离众人三丈外站定,带起的灰尘看不见来人的模样,只能听见灰尘里的喘气声。
风来尘去,来人露出模样,却让众人大吃一惊。
居然是早上被漠北大熊鞭打的乞丐。
众人看着满脸灰尘被汉水冲成泥浆的乞丐,有人惊道
“这乞丐不会是一路跑来的吧。”
众人纷纷惊奇。
前后无人,打骂他的漠北大熊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上官南修为高深,隐隐是这行人的话事人。
看着乞丐如此跟着众人也是惊异,下马抱拳道
“这位小兄弟,不知道一路跟来所为何事。”
上官南看他一脸污秽,蓬头垢发,不知道多大年岁,但是脸上无须应该年纪不大。
乞丐不说话,直是直勾勾的看着江南竹。
江南竹见看乞丐毫无反应,将昨晚马厩的事情说了一遍。
上官南道“小兄弟,我说话可听的懂?”
毫无反应。
打了几个手势也是一样。
众人尽皆称奇。
上官南从怀里掏些散碎银子,又拿些面饼肉干通通递给他。
未接。
那乞丐自始至终只是看着江南竹,未发一言。
上官南看着乞丐,将东西放他脚边,上马道
“看来此人神智痴傻,咱们耽搁下去也没用,走吧。”
众人纷纷跟上。
江南竹骑马出树林,回身看去,那乞丐却跟在后面跑着,银钱面饼扔在一边未动。
江南竹拉住马匹,让上官南他们先行,乞丐跑到红马前站定。
江南竹本想说些不要再跟下来的话语,见他只是看着自己,眼神里透着执拗,甚至还有江南竹看不见的一丝依恋。
只能探了口气,不去理会他,策马向上官南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