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一边,一个猫架子上,楼上的猫咪在酣然午睡,长长的黑尾巴耷拉到楼下晃啊晃,底下的猫咪已是看待,水晶般油亮眼睛跟着那猫的节奏转啊转,还伸出肉爪子拍啊拍,那尾巴躲啊躲,反反复复,乐此不疲。
还有一只通体雪白的的四时好【通体一色,没有一丝杂毛的猫】舒展着圆滚滚的肚子,躺在软垫上,一旁一只墨色衔蝶{通体乌黑但是嘴巴却是雪白的猫咪}有模有样的给她拍着背,那个讨好的表情,让何千姿觉得必有奸情,非常不正经。
两只团来团去的滚地锦你拍我我拍你,最后一只较瘦弱的小猫一溜烟寻求救兵去了,它撒娇似的蹦到了司徒良辰的怀里。
何千姿这才注意到他,都怪猫咪太……有震撼力了。
七年未见,他好像还是当年那个偏偏少年郎,太阳底下,何千姿甚至能看清他莹莹的肌肤上的细小汗毛,抱着猫儿抚摸的样子,俨然一副猫奴的样子,很是宜家么。
这时两个小丫头碎步走过来,竟也没给司徒良辰施礼,只给何千姿道了个万福,一人抱走何千姿怀里的猫,一人伺候何千姿回房洗漱,吃饭。洗漱吃饭时她还从门缝里悄悄瞥了一眼门外那个猫奴呢,还别说,那家伙不说话的时候还真是个美男子啊。
没顾的上两个丫头的热情劝饭,只吃了些小菜与清粥,何千姿便匆匆出去了,一开门,没人,你们相爷哪去了?
丫头答相爷在书房。何千姿感觉没来由的气,刚刚满心着急见他,饭都顾不上好好吃,原来是她自作多情以为他在门外等她,没想这家伙这么不留情面,又走了。
书房,呼呼,终于到了。司徒良辰伏于案上作画,画纸长长的铺在地上,线香袅袅。何千姿在他的对面坐下,盯着他的眼睛说“你眼睛还和当年一样好看。”
‘“殿下说笑了,再美也不及殿下的万分之一。”他头也不抬,继续作画,很是敷衍。
“嗯,那倒是真的”何千姿脸不红心不跳的接受了这十分明显的溢美之词。他在画他家的几只小猫咪,伏在床榻上的样子好不惹人怜爱。
“相爷。”何千姿往前靠了靠,压低声音说。
“嗯?”司徒良辰这才搁笔,抬眸打量她。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真正的相爷被掉包了,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实际上是另一个人。”
“哦?殿下是在怀疑我的身份?”
都说明人不说暗话,可这两个聪明人的互相试探,话语像是一场游戏,他们以此对弈,猜不猜得出决定最后的输赢。
好处也有哈,若是路人听到一定是云里雾里,窃不去什么机密。何千姿确实在怀疑他的身份,因为…第一,他们在破庙相见,司徒良辰说了久违二字,他们在宫里不是常碰见吗?第二,这个男人行事怪异,她摸不透。以前的司徒良辰是清澈的,可以看得清的。
当然,何千姿敢把话直接兜出来也是经过一番忖度的,她就赌他不敢把他怎么样,即使他就是真的司徒良辰。
记得以前在天山修习时,她因为贪玩,有好几天的课业都是司徒良辰代她写的,他模仿她的字迹出神入化,被教导先生点名表扬展览时,连何千姿看了都懵懵的.以为是自己梦游的时候写的。
但不知道为啥,小天使突然就不理睬她了,哎奇怪,那时她想可能司徒良辰怨怪她下山不带她玩,或是他誊写嫌累,就像她拒写课业的理由一样,当然也可能是嫉妒她不写课业也会被先生夸赞她超人的才华……
小天使和她冷战,她巴巴地一连给她的小天使写了一个月的课业,从此,她就体会到了一天写两份课业的苦,便再也不敢劳驾这只披着小天使外衣的狼崽子了,但事实证明他的本质还是天使的,因为此后在何千姿偷玩时他依旧帮她代谢课业。
如果他是真的司徒良辰,他不会怎么样她,大不了生气一场,她还可以哄。若是旁人…昨天本可趁她受伤轻而易取的得手的,想套取什么信息也是最好不过的时机,可他没出手还救了她,这说明因为利益相关,他需要她好好的,或是他要放长线钓大鱼,要窃取她的信任。总之她死不了的,暂时。
司徒良辰笑了笑,道“殿下好生冤枉臣,那臣只好以身证清白”
说完他便解开对襟的束带,坦坦荡荡的露出自己的“清白”,嗯,肌肉很紧实,哦不对,是他的伤疤,以前司徒良辰陪她练剑时伤的,说来还是她一手造就的此伤疤。
验明正身后,何千姿还在欣赏美色中流连。话本子上真真说的不错啊“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殿下看够了吗?”司徒良辰语气略有愠色,似是提醒“你的眼神如狼似虎,适可而止吧”
何千姿收回眼光,尴尬的别过头去。司徒良辰几下便收拾好了,似是不想被某人占便宜。
正当何千姿抿了一口矮桌上的云雾茶,思量着该说些什么好时,相爷便先替她开口了。
“殿下,该你了”
“呃,什么?咳咳”何千姿差点被茶给呛死。
“该你脱衣解带了”他的话语竟然这么平和。
脱衣解带……何千姿感觉自己脑子里踏过一群马,糟蹋了她的一片大草原。
“不”字还没说全,司徒良辰又道“换药,难不成你自己能换吗?”
司徒良辰说话真是大喘气,何千姿现在确定以及肯定他是故意捉弄她。“那为什么你来换,叫丫头来。”
“我才是大夫,她们不了解伤势变化。”
话到这份上,何千姿实在没法反驳了,强权之下只能顺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算自己默认了,左看看右看看,环顾了整间书房。
司徒良辰拿给她一件大氅,应是让她遮一遮的,他还真是对她的想法……洞若观火,那她就不客气啦,司徒自觉转过身去,何千姿利落的解开腰带,用大氅把自己包了个严实,基本只露出背上受伤的一部分。“好了”
芳香飘来,香味是杜衡,白芷,独活,伽南香,郁金,何罗还有玫瑰瓣。何千姿没想到他还像模像样的,涂药手法很轻柔,很君子,像是个真的大夫。实在无聊,何千姿只能干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绿杨叶子打着旋儿落下。
何千姿倏地无厘头的来了句,“这杨树叶子还是绿的,怎么就落了呢?”
“风君在追求她,树军没能留住佳人。”
何千姿听到这样新鲜的回答很是惊奇,不禁在心里暗自赞了下他的文采,出口成章的人想必也是写的了一手好文章,这说明当年课业没白写啊,欣慰欣慰!这样说来,考上进士还要感谢她哈。
风停了,叶子慢慢落了下来,裹挟在泥土里,碾作尘,而来年它又会回到在枝桠上翠绿欲滴。
这就好像…….七年之痒还没到,叶子按捺不住就离开了老情人,跟随了浪荡风君四处漂泊。浮萍无根亦无心,而落叶终要归根,叶子最后还是回到了树君的身旁。这像是人的一生,从起点出发,寻找意义和幸福,最后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起点。
何千姿又问了问蓝衣女子的事,他说已安全送到县衙当中。
其实她还想问问,他的医术怎么如此精进,但她终究没说口,或许问了他也不会说吧。何千姿不敢去猜他的七年里的故事,医术,是因为常受伤所以必须要会的么?一想便心疼的打紧,他己然承受许多了。
话本不都是说苦尽甘来,否极泰来吗?怕只怕苦路之长,难望甘饴之甜。老天在拿甘甜在做幌子,只布下一味的苦,人生这般起起落落落。
何千姿感觉眼睛里涩涩的,很是难受。草草穿上衣服便要出门回家。刚一起身,眼前便模糊一片。
司徒良辰察觉她有异样,忙声问“怎么了?”
“可能坐太久了,眼有点花。”’
司徒呵呵的笑了,一个横抱就把她抱了起来,朗声说了句”’‘“备车”便大步流星的迈出书房了。
马车很平稳,也很安静。只是何千姿心里不那么安静,甚至可以说是‘慌乱’,她的眼前还是一片模糊!好像突然想通了是的,她想起最早在宫里的健忘,在破庙里的痛觉丧失,这次是视觉吗?可事情还不明了,她并不想拖进第二个人紧张,在静水上掀起涟漪,打破这迟到的美好相见氛围。所以她强作镇定,做闭眼休息状。
何千姿要求在前面路口下车,自己走回去,司徒良辰同意了。
摸索着下了车,何千姿听着叫卖阳春面的声音辩方位,倒也平平稳稳的拐进了路口,听着马车离去的声音,何千姿吁了口气。
窄巷子里没有铺摊什么的可以辩位置,何千姿只能顺着墙根一点点的走,平常一盏茶的时间就到家了,可她现在觉得这路途好生遥远,她眼前的世界是纯粹的漆黑,没有天没有地,没有声音,没有温度,即使何千姿使劲闭上眼再瞪大眼睛,把手放到眼前,报了期许……看不到。
那一瞬间,她的勇气被蚕食殆尽,恐惧攻破防守在城头升起了白旗。扑通,老天好像故意因为她平素瞧不上这地,非要她吃次土来个亲密接触,可恶!眼泪汪在眼眶,死死打转不肯流下,台阶?她好像看清一些,好似又重回人间。
“汪汪”她家何阿虎用鼻子嗅啊嗅,好像疑惑主人为啥要在趴在地上,我们狗都晓得这个时节不能趴在地上的呀。
几天后,一个小童还在茶馆絮絮说着他的奇遇,说县衙巷子口站着一个面若冠玉,丰神俊朗的郎君,是那么那么的好看,谪仙一般,衣不染尘…旁人追问他“哪家的公子呀?”,他就说“你呀,还是别惦记得好,那郎君莫不是有什么痴呆症,我在一旁就听他一直念念有词。我聪明得很,路总不是他家的啦,我就假装路过他旁边,仔细听来,好像在说“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