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她到榻上,她却还保持着精神抖擞的坐状,其他喝醉的人一般都是一沾枕头就睡,她倒好,像服用了五石散一样精神兴奋异常,不肯轻易入眠。
司徒凑到她跟下,看她多多少少有些呆痴,眼瞳油亮油亮的,圆润的额头柔柔的散落几缕碎发,那种给人的感觉很清新,宛若初春邂逅第一支刚抽芽的嫩柳。
司徒忽然发现自己嘴角的弧度一直是上扬的,没有特意控制,就散不去这个略显诡异的笑,他咳了一声,打住了这个笑。
不知情的人会以为他意图不轨的。
何千姿打了个酒嗝,竟学那沿街乞讨的乞儿要饭时用的莲花落,自己用手打着节奏,唱道
“竹叶青,罗浮春,长安酒;
女儿红,橙明洒,杜康酒……”
灵山大小姐的莲花落表演几人见过?真是百年也见不得。
千姿好像觉得自己唱够了,就不在唱了,乖乖的坐正不动,像是个等待大人表扬的小孩子,司徒看她,这是,
他应该摸摸她的头,还是夸她一句‘“唱的真好”?
于是司徒决定去摸摸她的头,正摸上一鬓角,千姿突然就凑了过来,用劲有些生猛,真像个没数的小孩子,也许想往他耳边凑说几句话吧,也没顾上司徒还长了个腮帮子,眼睛就只盯着耳朵,脑子发出这个咬耳朵的指令后,千姿带上小嘴巴冲过去,么,在司徒的腮帮子上留下了个吻,然后就,逃逸了,逃到司徒耳朵边:“我想喝酒”,声音软软糯糯的像个糯米团子,拖着长音,带着撒娇。
原来这就是她想要的。还想喝酒!
司徒记不清这是第几次笑了,笑的次数可以是他以前一旬的总和了,也或许是一年吧。
这么乖巧,岂有不给的道理。
司徒递给她一杯。
解开攀膊的袖摆大张,何千姿做的端正,接杯子的姿势也甚是有礼节,双手一揖,袖袍打开,接住,饮下。
许是那晚上喝多了的缘故,千姿只喝了堪堪一半,就把自己的小手指放进去,抠抠挖挖的,举着一片茶叶疑惑“哎?怎么酒里面还有叶子?”
想了会,千姿这个聪明的“小孩子”,马上就给自己的问题给出答案,“粮食酒啊,放的年头短了,还有没变成酒液的叶子呢,呵呵。”
原来她把这茶叶当做未发酵全的某种粮食叶子,可是谁家置粮食酒,会放上叶子。
……
“阿娘,你怎么让我喝还没发酵好的酒啊、?会拉肚子的。”
……
竟醉成这样,连他是谁都忘了。
白捡了个不要钱的闺女。
“嗯,不会拉肚子的。”司徒说。
“哦,展颜信阿娘的话。”
“阿娘也喝。”说罢,何千姿就把自己喝过剩的半盏茶送到司徒唇边。
用力可真大,这家伙就是这么对待自己亲娘的?
司徒擦擦嘴巴,耐着心把杯子放到一旁的方桌上。
“和娘亲说说,你怎么遇到凌越的?”
既然便宜被占走,那就利用起来,也不枉费,做她一回娘。
“嗯,,,那都怪你”说罢,千姿便呜咽啜泣,泪花莹莹。
?
“阿娘你走了,长老不喜欢我,就把我轰出府了,我没地方去,肚子又咕咕的叫,我看着那沿街叫卖的一笼笼包子,冒着热气,还香喷喷的,说到这,千姿还不好意思的笑了,孩子的世界,只会记住那些让他们印象深刻的。
“很想伸手拿一个,可我止住了,阿娘你不是常告诉我,不能偷拿别人东西么,要用一个圆圆的方孔的石头换,以前都是你来给的,可展颜没有,所以不拿,阿娘,你说,展颜是不是个好孩子、?一直都很听话?”
这个“小孩子”说的话怎么逐渐偏离主题。
“嗯,然后,我就遇见凌越了。”
“嗯?就这样。”这是个什么神仙回答,或许小孩子的思维难以用大人的一套理解?
“是凌越给你买的包子吗?”司徒试图带入孩子的逻辑,试探的问了一句。
“对呀,凌越给我买了香包,用那个石头,凌越荷包里有好多好多,买了好多好多香包,还让我带回家去。”原来凌越看她可怜,给了她吃食,把她当做乞儿了。
“娘亲要夸我,您以前和展颜说过,这种乐善好施的是好人,所以凌越是个好人,我就拉着他袍子,兜着我的好多包子,跟他回家了。”这凌越让她把包子带回家,就应该不想再多管闲事了,必是某位拉着人家不放,死活要跟人家走吧,这家伙,脸皮从小时候就这么厚了。
“他家住在哪里呀?”
“一个大院里,全是咿咿呀呀唱戏的。”加上凌越的那一番小楼前演出,很大可能凌越就是戏子出身。
蚊子好多,晚上睡不着,凌越就给我赶蚊子,一直等我睡着。那些男孩子总是想看看我裙子底下藏着什么,我没藏,不给看,他们就把我往墙上推,我,力气太小,很疼,都破了皮,出了血,凌越给我上药,比被蚊子啃还要难受。
司徒听了心头咯噔一下,没有想到,千姿的童年是这样走来的,心里有个地方像针扎过一般。
“娘亲,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千姿又凑到司徒耳边,实在与他接触频繁,他也就不和这个“孩子”计较那么多礼数了,大人的东西,小孩子怎么懂?
“有天,我看到凌越被他师傅打了,我跑去想安慰他,他却和我说,这是他师傅赏他的鞭子,……可是阿娘你赏我的不都是饴糖,竹蜻蜓,什么的么?”
“这个……”
“我觉得凌越帅气,阿娘你觉得呢?”
终于回归正题了。
“不”
千姿还沉浸在回忆中,自顾自的接着说,仿佛这个阿娘听众谁做都可以,说什么都行,即使不是他,她也会这么讲。
“我五岁见他时,他就比我高那么多个头,我做梦都想长这么高。”千姿边说还便打手势,不知道是不是醉了没有,如果是那个个子,凌越那时至少已经十五六岁了,比他们大十五六岁,这么细想来,那张尚存留少年感的脸庞确实在微笑是眼角有几乎看不清的细细纹路。”
谁会对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动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