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里一尺,难求一丈。
中国的老话儿说的都颇有些道理,有时候没有必要做无谓的抗争,老天他早就为你安排好了一切。
俞曼和牟远走到一起就真的是因为俞曼要复仇么?也不尽然,谁该遇到谁,是老天爷早早就种下的因果。
有些假话说多了就好像是真的,有些感情久了也会以为是真的。而复仇最大的敌人就是感情。俞曼需要时时刻刻地提醒自己,让自己保持在戏外的清醒,但女人很容易将真假混为一谈。
牟远在牟家公开了和俞曼的恋情不久。
媒体也开始报道牟氏最后的单身贵族牟二少爷牟远与某美女出双入对,频频出镜,看起来十分恩爱,媒体不但报道了他们出入的照片,更是深度挖掘了俞曼的身份。
俞曼并不想把自己的身份公开,对于她来说,希望能尽量低调,不引人注意,只是和牟家搭上关系,又是这么重要的关系,她只能放弃原来的计划,并授意Sam透露一些对她有利的消息给记者。
于是,西京上流社会惊讶地发现,俞曼不仅是个美丽的归国华裔,而她自己也是资产过亿的豪门。
这个结果在西京的上流社会引起不小的轰动,一个孤女拥有上亿资产,如果和牟远结婚,牟氏将又会有新的资金流入,那就真的谁也别想动牟氏了。
有些不敢正面挑战牟氏的人,难免会搞些小动作,破坏牟远和俞曼的感情。
那段日子里,牟远成了媒体的重要炒作对象。各种离奇的故事繁衍出来。
牟远看着那些报道无奈的苦笑,要不说媒体是人类的第三类法庭呢?真是没有他们做不到的事情,他还不用为那些误报,乱报承担责任,往往这一点是最可恨的。对于这些大众摸不到看不着的事情,全由着媒体来引导,盲从的人们很难分辨真假。
俞曼第一次到牟远的高级公寓。
“这里很不错。”俞曼走到落地窗前,公寓有一面墙都是透明玻璃,外面看不到里面,里面去将西京市夜景尽收眼底。
“视野很开阔。”牟远站在她旁边笑着看向窗外,“我经常会站在这儿思考人生。”
“思考人生?”俞曼对这个一本正经的词儿逗笑了。
牟远转眸看着俞曼动人的神情,心底莫名温暖,将她揽进怀里,“小曼,有你真好。”
牟远就像春天和煦的春风,轻轻柔柔,温温和和地吹拂着俞曼的心,她那颗冰冻着的心,往往都会冥名地痛,她不要被融化,她有使命。这念头总是将她刚刚提起来的心重重地摔到地上。
你是为了复仇而来!
俞曼猛然一惊,又佯装羞涩地低下头。
“等我们结婚了,我可以将我的资金入股牟氏。”
“为什么?”牟远果然惊讶地扳过她的肩膀,让她的脸正对着他,“你们的计划案已经好了?”
“嗯,所以我想投资牟氏,然后发展这个计划,还能经常在牟氏看到你。”
牟远听到最后一句时,不禁笑了,“可是……”牟远欲言又止,毕竟他是牟氏的二少爷,如果俞曼加入牟氏,他都不知道自己应该以什么身份自称。
在牟氏,牟远永远在牟言之下,而如今他再娶个豪门老婆,牟家二少爷真成了摆设。牟远自嘲地苦笑,“如果你不是豪门该有多好?”
俞曼听了微微一怔,心里还在想着加入牟氏的事,不明就理地看着牟远。那一刻,牟远从她的眼睛中没有看到想要的灵犀,心下黯然。
恍然,俞曼似明白了他的意思,靠在牟远的身上,笑着说:“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听你的。”只要能先和牟远结婚,其他事情都可以压后,她不急,也不能急。
“我还是希望我们能离开西京,去环游世界,你难道不想继续做无国界医生么?”牟远这个问题,问住了俞曼,自从曲一峰死了之后,她就再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她心心念念只剩下复仇这一个念头了。现在听牟远再提起这件事,好像离自己很遥远似的。
“当然想,但是我更想为你做些事。”俞曼笑道。
“我不需要你做任何事,我在牟氏有股份,我不是贪心的人,那些股份足够我们的花销,我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在牟氏有大哥就足够了。”牟远这些年在牟氏并不快乐,他很想找回自我。
“好,我陪你。”俞曼转变得很快,因为她的目的很明确,她要结婚,一切都在她和牟远结婚之后。
她还不知道用婚姻做赌注是多么傻的事情。
那天夜里,俞曼没有回芷园。
牟远虽然不是随便的男人,但是,俞曼是从英国回来的女孩儿,许多与东方女孩儿不同之处,激起了他的心底的渴望。
最初他们只是面对着面,灯光不知从哪打过来,正投在牟远的身上,脸上的表情似梦似幻,她好像又看到了曲一峰。
两个人越来越近,近得只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热唇贴在一起,他们都是成熟的男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一切在无法控制下爆发。
“小曼。”牟远的声音低沉而温软,听得俞曼丝丝入醉,整个身体都被他点燃,俞曼耳畔都是兄弟俩儿的声音,正沉浸在水乳交融中,俞曼真怕自己说错话,叫了不该叫的名字,她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多说一句,她怕,怕她会情不自禁时喊的不是牟远,而是曲一峰。
她警告自己必须投入,不能让牟远感觉到她只是在作戏。决定利用牟远走进牟家时,就已经想到会有这一刻,而现在,不知道是因为早有心里准备,还是她并不讨厌和牟远这样亲密,慢慢得她就放松下来,两个人渐入佳境。
俞曼知道,对牟远这样的男人来说,有了这样的关系,牟远就绝不会再离开她了。
“远,我……”俞曼依偎在牟远怀里,任由牟远轻轻地拔弄着她的头发。
“嗯?”牟远闭着眼睛,风花雪月的事,他不是没有过,但是,都没有此刻这样踏实。
就如俞曼想的那样,这辈子俞曼就是他的妻子了,再等一个月就是农历春节,牟敬林和林月茹一回国,他就向父母说明一切,尽快与俞曼完婚。
俞曼羞涩地吱唔着:“我,我,上大学的时候,曾有过一个男朋友。所以,我们……”
说到这儿,牟远原来凝紧的眉头,才缓缓舒展,“傻丫头,我又不是保守党。”
牟远看不到俞曼的脸,此刻,俞曼的脸红得可怕,她怎么能告诉他,她这一生只有过两个男人,一个是曲一峰,另一个就是牟远,而他们是兄弟。
她不禁苦笑。
俞曼终于抬起头凝视牟远,刚刚她们亲热的时候,她都是紧闭着眼睛。
她看到的是一张英俊的脸,她知道牟远是个帅气的男人,在研究牟家人的时候,她曾经拿着牟远的照片看了很久很久,那时候她就觉得牟远长得很像他和曲一峰的妈妈林月茹。可是像这样近,这么久地观察牟远,还是第一次浅,看着看着她又浅浅地笑了。
“看够了吗?”牟远自始自终都闭着眼睛,就像他脑门上长了双眼睛似的,居然知道俞曼在看他:“怎么,在看自己的男人有多英俊吗?”
俞曼轻笑,心里有种甜蜜的感觉,“远,你真的爱我吗?”
许多女人都会在这样的时刻问这种傻问题,而爱与不爱岂止是说说而已的。
“爱。”牟远这辈子很少说谎话,这一刻,他不确定自己的话是不是发自内心,对俞曼到没到爱的程度?连他自己都没弄清楚。
俞曼带着笑容倚里他的怀里,“要听我的故事么?”
和俞曼相处的这段日子,牟远对俞曼的了解的确不算多,最初,他是有自己的目的,而现在,他的确想知道她的故事。
“好。”他温柔地婆娑她纤巧的肩膀。
俞曼把自己的故事完完整整地讲给了牟远,除了曲一峰。她只轻描淡写地说自己年少不懂事,有过一段不成熟的爱情。
“我就像一块浮萍,从来不知道家在何处,而我又应该去向何处,没人敢给我一个家,而我也不相信任何人,直到我来到西京,认识了季洁,认识了你。”俞曼说得动情,牟远紧紧了怀抱,心像被针刺了似地,只觉自己的初衷实在太不磊落了。
牟远又怎么会想到俞曼也有隐瞒。他信以为真的觉得自己该对俞曼好,更好,因为他实实在在拥有了这个女人,完全属于他自己。
没有失去过的人不会懂得那种感觉。
俞曼说不清自己在想些什么,终于走到这一步,复仇计划又深入了一层,可是这个男人,也同样深入她心里一层。
尽管,她刚才闭着眼睛,脑子里也想着曲一峰,但都无法阻止牟远的味道丝丝地渗入她的身体。
而牟远的温柔不无细微地随处可见,甚至连他们激情时都和曲一峰不同,她甚至有些受宠若惊,享受着牟远带给她的体贴,对俞曼来说,男女之事还是很陌生的,因此牟远带给她的那些感动和感觉正渐渐地掩盖曲一峰的点点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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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远是个很固执的人,从他对季洁的感情就看得出来。最初季洁有男朋友时执着的追求,后来知道大哥和季洁相爱时,为了成全相爱的人而放弃,可放弃后仍然牵挂,直到季洁已经成了自己的大嫂,那种爱仍然无法从心底拔除。
他就是这样,一旦认定或否定什么事,谁也别想改变他的坚持,爱情也是如此,除非他自己想改变自己。
对于俞曼,牟远有些微微的歉意,让他更想对俞曼好,更想爱她,他突然觉得或许真爱真的可以培养,就像许许多多先婚后爱的夫妻,反正他已经认定了这个人,就算不能刻骨铭心,平平淡淡也不错。
俞曼也是这样,她固执地利用五年的时间做准备,为自己爱过的人复仇,不惜一切代价。就因为她了无牵挂,她好像想尽快把自己折腾死了,好去另一个世界和她爱的人们团聚才好。
他们都体会到这个世界里充满着的不确定,就算是你确定的东西,上帝也不一定会给你一个确定,他随时都会从你手中夺走,而接下来的日子,就算你空守一生,也等不回来。
没人比俞曼和牟远更懂得这个道理,既然他们对上帝的那些安排无能为力,对自己的固执也无能为力,只好在自己认定路上走下去,跟上帝比赛,角力,明明知道胜算的可能微乎其微,至少坚持过,等着感动上帝。
现在牟远还不能将对季洁的感情除去,但他相信与俞曼相处久了,她或许会在他的心里占据越来越多的位置,那时候,或许就会忘记了吧?
俞曼也有自己的心思,她想着接下来要做什么,如果牟远一直反对自己入资牟氏,她要怎么办?而此刻窝在牟远的怀里,她为何又有种归属感?这些混乱的思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微微蹙眉。
各自怀着心思,渐渐入睡,睡得都不安稳。
次日清晨。
刺目的阳光将睡梦中的俞曼叫醒,她躲开直射进来的光线,微微动了动身体,才感觉到身旁的温暖。这种一觉醒来有人在身边的感觉多久没有了?俞曼恍惚记得,还是在儿时,母亲睡在她旁边,那种温暖也是这样的感觉,心头微颤,竟然有些珍惜此时此刻。
牟远感觉到俞曼的动作,也睁开了眼睛,笑着轻吻她的额头,温柔地问:“醒了?”
俞曼露出微笑,没说话儿,点点头。
“为什么你不拉上窗帘?”俞曼边问边看向落地窗边,蓦然发现,原来牟远的房间里根本没有窗帘。
“哦,呵呵,是不是很奇怪?”
“嗯。”
牟远微顿才说:“其实,在我刚离开牟家,到处游走的时候,发生过一次事故,被困在一个黑暗的地方整整三十六个小时。那时候我以为我会死,我甚至写好了遗书。”他说得云飞雪落似地轻松。
俞曼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经历,惊讶地看着他,“后来呢?”
“后来,我被救出来了啊,就在看到一道光线投射进来的时候,我激动得连呼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所以我喜欢刺目的光线每天把我叫醒,来证明我还活着,又迎来我生命中全新的一天。”牟远说得很开心,让人充满了能量似的。
俞曼有些感动,每个人是不是都是一个故事?她凑近他的脸,轻轻地印上一个吻。是的,生命对她来说更加珍贵,那些她深爱的人都离开了她,她比谁都明白牟远的感受。
而这时,牟远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段故事,他总是希望带给别人快乐,而那些悲伤的的事都被他藏了起来,他很感激地转过头看着俞曼,有人陪伴的感觉真好。
他轻抚着俞曼的发丝,“小曼,不要离开我。”
俞曼茫然地眨着眼睛,默默地点头。
牟远情不自禁地吻住俞曼,越吻越深,激情再无法阻挡。
人的一生,都有一些说不出的秘密,挽不回的遗憾,触不到的梦想,忘记不了的爱,为什么要忘记呢?不忘记就不能重新开始了么?当你想向某人敞开心扉的时候,就不用再去想那些无所谓的原因了。
直到傍晚,俞曼才回芷园。
一进门,她看到了Sam。Sam见她仍然穿着昨天出门时的那套衣服,就明白了一切。他没有表现出来什么,俞曼却有些尴尬,“我想,我终于如愿以偿了。”她是指自己和牟远之间的关系。
“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Sam平静地问着。
“春节的时候,牟远的父母会回来,我想那时就可以讨论婚事了,所有的计划只需要按步就班的进行就好了。”俞曼一边上楼一边说,“我先去换身衣服,等一会儿下来再讨论。”
“是,俞小姐。”
回到房间后,俞曼的脑海里尽是牟远的影子,连耳畔都是他的声音,他的气息,她觉得自己快要被牟远包围了。
她不太明白,明明这些都是她的计划,怎么真的走到这一步的时候,自己会如此慌乱,那么温馨浪漫的夜,牟远不会知道她的内心有多紧张,她多怕自己睡着了会说梦话,整个晚上都睡睡醒醒的不安稳,现在她整个人疲惫极了。这样的她能结婚吗?真的结婚了,她能掩盖好自己么?她可以在清醒的时候演戏,那么梦里呢?她开始不相信自己。
“Sam,你在部队里接受过催眠训练吗?”俞曼换好衣服下楼。
“是的,我们有这项训练。”Sam如实回答。
“那,你能帮我进行这个训练吗?”
“什么?这?”
俞曼不想对Sam隐瞒,这个世界上她也只能在Sam面前做回自己了,“因为我怕,怕在我睡着的时候,说梦话,说出真相。”她想Sam应该已经想得到自己和牟远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好吧。”Sam郑重地回答她。
在做催眠之前,Sam又谨慎地问俞曼:“俞小姐,你真的要做催眠吗?这样我会知道你心里最深处的想法和一些外人不该知道的事情,你确定要做?”
俞曼很认真地看着他,“这个世界上我不相信你,就再不知道要相信谁了,尽管我也不知道我应不应该这样信任你,但是,我愿意把我的一切交给你,就算有一天我突然死了,或许我的全部财产……”
“俞小姐,不要这样说,Sam不是爱财的人,而且我们非亲非故。”
“在这个世界上,我也是孑然一身,但我说的是认真的,你我相识,互相信任,若是有一天我真的有的事,我的一切都会是你的。”
“俞小姐,你这样不怕我起异心?”
“不怕。”
俞曼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Sam凝视着她良久,“我们开始吧。”
一句话,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尽管这要承受很大的风险,但俞曼相信自己的判断。她在英国长大,相信英国的绅士教育,他们不允许自己有任何卑鄙下流的手段去争取不属于自己的一切,他们总是认为那些不惜一切代价耍手段的都是美国商人,民族自傲感让许多英国人都骄傲地活着,所以俞曼敢把赌注压在Sam身上。
当俞曼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她看看周围,Sam不在。她努力地去回忆昨天催眠的事情,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俞小姐,你醒了。”Sam站在门口看着她。
“嗯,我睡了很久么?昨天我们开始的时候好像只是傍晚。”
“是的,可能是你太累了,终于放松下来,所以睡了那么久,连晚饭都没吃,现在一定很饿了吧?已经准备好了早餐。”Sam走过来,拿起俞曼的针织衫帮她披上。
“哦,是好饿。”俞曼感觉到肚子传来的信号,“不过,昨天我们进行得如何?”
“还不错,但是,你连在被催眠的状态下都显得很紧张,本能的在抗拒什么。”Sam直言相告。
俞曼紧凝着眉头。
Sam才又说道:“先吃早餐吧,你饿了一个晚上了。”
“哦。”俞曼应着,走到餐桌前,她的确是饿了。
Sam也被俞曼叫着坐下,一起吃早餐,他们之间像朋友一样,只是Sam今天不时地看着俞曼,俞曼看着他问:“我的吃相很难看吗?”
Sam恍然回神,“没有,对不起,我不该……”
“Sam,你不要在我面前这么拘谨,我们在一起相处五年了,我这么多年还没有一个超过三年的朋友呢。”她说的是真话,除了曲一峰和凯文是她相处了三年的朋友,她简直就是没有朋友,本能的防备已经让她习惯了这种孤独。
早餐过后,他们又到书房里谈昨天催眠的事。
“你是说我只说了牟远的名字?”俞曼疑惑地问着。
“是的。”
“我没有说曲一峰?”
“没有。”
“怎么可能?”俞曼不解地追问:“除了牟远呢?我还说到什么?”
“你的父母。”
“这怎么可能?”俞曼不敢相信地看着Sam。
“俞小姐,昨天你被催眠后所说的那些话来看,你在动摇。”
“我?动摇?这不可能。”俞曼情绪有些激动。
Sam见此,便不再继续说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