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牟敬林的电话后,牟言向后山跑去。他没办法再等在家里,那简直就是一种折磨。自从和狄云梦结束了那段噩梦般的婚姻后,他就从未觉得这座房子让对他如此恐惧,一分钟都呆不下去。而这种恐怖是因爱而起,他怕辜负,怕辜负了季洁。失去这个孩子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他不能失去。
牟敬林的话同样被警方听到了,见牟言话也不说地往外冲,便跟上去四五个警察。
牟言从来没有觉得后山的这些蔷薇花如此刺目,比它们的刺还要令人生畏。那些被压断的枝藤就像都带着儿子的体温似地让他心疼。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他在心里反反复复地告诉自己,跟在后面的警察也在观察脚边留下的新鲜痕迹。
刑警队长欧子强追上牟言,“牟言,你知道那个菜窖的位置吗?”
“很小的时候知道。”牟言没有停下来,事实上那个菜窖的位置,的确已经在他的记忆里变得模糊了,他只是凭着儿时的记忆,母亲曾经带他去过那里。
欧子强没再说话,跟着牟言往前跑,他和牟言之间的恩怨已经随着时间的车轮碾平,不再恨了,也不再怨了,如果真有怨就是牟家给季洁带来了太多的伤害。
“欧警官,宝宝对我和洁儿很重要。”牟言跑得边喘边说,他压抑得快要窒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对欧子强说这样的话。因为,心里的恐惧么?
欧子强没有作声,哪个孩子对父母都是极重要的,就算牟言不说,他也懂,何况是季洁的孩子。接到牟家的报警电话,欧子强就皱紧了眉头,豪门是非多,果然是非多,谁说嫁入豪门就会幸福平静?这几年来,季洁经历的事情还少吗?要说对牟言的怨,大概就只有这些了吧。
“是不是我做太多坏事了,老天爷要惩罚我?”牟言继续自言自语。
“如果真是如此,老天爷不该让洁儿也受苦。”欧子强扔出这样的话,要不是牟言的介入,或许他和洁儿这时也已经结婚了,或许也会有个可爱的宝宝,平凡、平淡、平静地生活。
牟言知道欧子强在怪他,“对不起,我没能实现诺言。”
“现在说这些有用吗?”欧子强冷淡地说着,但又觉得这个时候这样对牟言太不尽人情,“快找到那菜窖吧,天就要黑了。”
天一黑搜寻会增长更大的难度,牟言和欧子强都不再说话,加快了步伐。
太阳渐渐西沉,牟言越发心急,可是这里已经三十年未踏足,而来过的一次也是很小很小的时候,举目四望,一切陌生得根本无法辨认方向。
怎么办?怎么办?牟言无助地四处张望着,痛恨自己的记忆,他抱住自己的头,阵阵疼痛像一根导火索似地向头顶端燃烧,不,不要这个时候……几次开颅手术,凯文一直嘱咐他控制情绪,情绪是最能影响他头痛的起因,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那痛楚开始蔓延,他拼命想也想不出来任何关于菜窖的记忆。
“啊!”他恨自己,恨得怒喊。
欧子强看出不对,跑过去问他,“你没事吧?”
牟言抱着头深深地弯着身子。幸而这时,顾卫理和手下也赶到了,顾卫理跑上来时,看到牟言的样子马上明白了,“言少,我带人去找,你先回去。”
“不,不行,我要找我儿子。”牟言支撑着抬起头,看得顾卫理一阵难过。
“言少,我会找到小少爷的,相信我。你这样不行,会出问题的。”顾卫理劝阻,但他又隐隐觉得这些话根本没用。
所有人散在后山坡上寻找着,天色也越来越暗,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心里一个比一个急。
“哇!”
突然,山间传来一阵哭声,是宝宝的哭声,牟言以为自己的耳朵出幻觉了,他回首看着顾卫理,“阿里,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顾卫理回答,而所有人也都在原地停下脚步。山间除了间或呼啸而过的风声,又多了微弱的啼哭声,听得牟言心如刀割,他知道那是儿子的哭声。
短暂的静默之后,所有人都朝着一个方向奔去。
苏敏慧也是被宝宝的哭声吵醒的。躲进菜窖后,她混身泛力,靠着靠着就睡着了,可能也因此,手里一滑,宝宝仰在她的腿上,很不舒服的姿势,熟睡的宝宝醒来,又或许是太饿了,哭个不停,哭声渐渐微弱,像是用尽了力气。
“哭什么哭?”苏敏慧不耐烦地看着怀里的宝宝,随后,又向外看。原本还有道光线投递进来,这时也已经看不到了。她想,天应该是黑了。
她抱着宝宝站了起来,看着那个宝宝恶狠狠地说:“要怪就怪你投错了胎,不要怪我。”随后,她流露出一个阴郁的笑容,笑得可怖,“小宝贝,你饿了吧?走,奶奶给你买奶喝。你还不能死,你可是我折磨那些人的工具。”
苏敏慧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惊悚,宝宝不知道是不是被吓着了,跟着又大声地哭了起来。
确定了菜窖的位置,欧子强用手势指挥跟来的几个警察,又看着顾卫理交待几句。虽然,对付苏敏慧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很容易,但毕竟她手里还有牟言和季洁的孩子,他们仍旧不能轻举妄动。
正接近那个菜窖的时候,菜窖里传出响动,随后,门边的杂草也像是被拔开了。欧子强马上指挥所有人蹲下,静候。
宝宝仍然在哭着,苏敏慧探出头向外看看,显然是怕孩子的哭声引来注意,用手紧紧地捂着宝宝的嘴,牟言看得心痛,他刚欲起身冲过去,被欧子强拉住了,“言少!不要打草惊蛇。”极小的声音却字字如珠,落进牟言的耳朵里。
“再忍一忍。”欧子强安慰一句。
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翠绿的青山变得黝黑,看不清万物,苏敏慧觉得也看不她,见四周一片静谧,才走了出来。
苏敏慧紧紧地抱着孩子,欧子强看着心下为难,如果贸然冲上去,能不能抢下孩子?万一苏敏慧用孩子做挡箭牌,又该怎么办?
牟言和欧子强担心的问题一样,他们小步地移动着,在苏敏慧不易的察觉的范围内跟着她。
苏敏慧感觉有些不对,她边快速地走着边回头看,夜幕已经降临这山坡之中根本看不清楚什么,一切都是灰色的。她想或许只是山风作怪,但脚下还是加快了步子。
总算穿出树林,来到一块平坦的草地上,欧子强用手示示意所有人不要跟过去,那边没有树木可挡,很容易被发现。但如果一直停在这里,势必会丢掉苏敏慧。
牟言知道欧子强在担心什么,他是警察,顾及的不止是犯罪嫌疑人,还有人质。而人质是他的儿子,他可以帮欧子强下决心,因为,他宁愿冒险一博也不能让苏敏慧带着他的儿子离开这里。
他蓦地起身,追出树林。欧子强一惊,随后,明白了什么似地跟了出去。
牟言在一点点接近苏敏慧和他的儿子,但身后的声音马上被苏敏慧发现了。她回过头时,惊恐地一怔,转身加快了脚步,可她毕竟是女人,而且不是年轻的女人,又受了伤,一整天没吃东西,哪里有力气跑得快,又怎么可能跑得远?她很快觉得自己体力不支,转身高高举起了牟言的孩子。
跑在最前面的牟言刹时顿足,身后的所有人赶到之后,也都停了下来。
“你们再往前一步,我就摔死他。”苏敏慧恶狠狠地说着。
“那你只会罪加一等。”欧子强厉声道。
苏敏慧冷笑,那张可怖的脸在月色下显得更加阴森,“反正也是一死,带着他陪葬,免得我在地下寂寞。”
“你到底想怎么样?”牟言想谈判,他不能让她把儿子摔下来,尽管拳头已经握得咯咯作响,但他必须忍回去。
“让林月茹痛苦一辈子,让你们牟家永远受诅咒,永远都不会幸福。”苏敏慧的狠戾让所有人都盯着她手里的孩子,怕她突然就将那小小的身体摔出去。
“把孩子还给我,我把你送出国,保证你不再进监狱,还给你足够养老的钱,这个条件怎么样?”牟言声音冷酷,这是他在重要谈判时惯用语气,无须看他的脸,就仅仅是这声音就可以令人浑身发冷,震慑对手。
“我怕没那个命,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你是想杀了我。”苏敏慧喊着,开始高举在头顶的手在颤抖,宝宝也哭了起来,哭得牟言撕心裂肺的痛。
牟言忍无可忍心,怒吼着:“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阻止牟家人幸福吗?我们都还年轻,还可以再生,你摔得过来吗?”说完,他眼底已布满泪花。
苏敏慧被气急了,发狠地看着牟言,浑身发抖地说着:“好,就让你们为此付出代价吧,让这个年轻的生命吞噬你们的灵魂,永不超生吧!”她喊着,将宝宝重重地向地上摔去。
千钧一发之际,牟言和顾卫理飞身过去接宝宝,而苏敏慧被欧子强等几个警察按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