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再次去了监狱见苏敏慧,这一次苏敏慧变得更加敏感了。叶子觉得,这些天苏敏慧一定又有了什么想法,与她对话时一直垂着头,完全不给叶子催眠的机会,不论叶子说什么话,她的警惕性都那么高。
就算叶子的催眠术再高,此刻也是无技可施。叶子问了几个问题,看起来都是不痛不痒的,但总会在这些简单的问题中夹进一个主要的目标进攻苏敏慧的抵抗,偶尔会成功,也有失败。叶子仔细地观察苏敏慧身上细微的动作,来判断她的心思。最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收获,为了留有余地,便草草结束了这次会谈。
“这个女人真是不简单。这一次说话几乎是滴水不漏,可能对我已经有防备心里了。”叶子叹了口气,摘下眼睛,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说。
俞曼深凝双眉,一语不发。她把叶子直接送去了凯文的医院,他们今天有约会。
牟远回家看到俞曼站在湖边凝思,便走过去。
此时湖里的荷叶连连,浮掩着湖面,小荷也初露尖尖角,碧绿的湖水映着多彩霞光,绚烂了静谧的画面。
“小曼。”牟远的声音轻柔,仍然打碎了这静,俞曼蓦地回头,他已经走到身边,仰首看着他的脸,俞曼不知如何面对。因为,刚刚她又做了一个决定,她想牟远一定不会同意的。
“怎么了?”牟远俯看着她娇美的脸庞,那丝怅惘犹在,令他担忧。
俞曼惘惘然地看着他,说?亦或是不说?
而相爱的人之间,总会有一种微妙的洞悉,牟远感觉到了似地说:“小曼,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牟远……我……”俞曼的吞吞吐吐出卖了她。
“你答应过我,不再隐瞒。”
俞曼转过身,背对着牟远,平静的湖面可以让她沉静下来,“叶子没办法找到苏敏慧更多的破绽了。”
“所以,你想做什么?”牟远看着她的背影,猜到了什么,“你不能那么做。”
“你知道我要怎么做?”俞曼倒是说得清冷,背对着牟远的脸上划过一抹狠戾,心里被爱压去的邪恶又跳了出来。
“我们会有更好的办法。”
俞曼摇头,“不会有的。”
“会。”
牟远很坚定,坚定的不是他有办法,而是他必须找到办法。他不能让俞曼再挺而走险。
叶子约会回来,牟远好像一直在等她,两个人对苏敏慧的事商议了很久。就在陷入僵局的时候,叶子突然说:“或许我们不用直接介入也能达到刺激苏敏慧的目的。”
“哦?有什么好办法?”牟远那双黝黑的眼睛闪闪发光地看着叶子。
“根据苏敏慧的表现,她最恨的人就是你的母亲,她让你们所有人互相怨恨,自相残杀的目的,也是希望林月茹不幸福,那么你妈妈的幸福就是她的致命伤。何不找一个契机让她感受到牟家的和睦和幸福呢?苏敏慧想用俞曼来刺激你妈妈,为什么不让她们形同母女?”
叶子的话很有道理,只是,这让牟远有些为难。林月茹现在对俞曼的态度,他再清楚不过了。但好在他本就打算对付了苏敏慧之后,带俞曼去见妈妈,求得她的接纳,现在只不过是反过来了而已。便点点头,同意试试叶子这个办法。
当牟远把这个想法说给俞曼的时候,俞曼不作声地看着他,事实上对她而言,用她的方式对付苏敏慧比让林月茹说服更容易。想到林月茹眼里的恨意,俞曼完全没有信心。
“小曼,我马上安排去波尔多吧。”
“可是……”
“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不是吗?何况这也是一举两得的事情。”牟远接受了叶子的意见之后,又和牟言简单的商量了一下。牟言也觉得可行,给牟远出主意说,如果林月茹接受了俞曼,牟氏可以召开一个记者招待会,以诺兰国际和牟氏正式合并为名,到时候可以安排一次酒会全家在公众亮相。这样一来也可以平抚前段日子俞曼和牟言因不合,互相收购,以及牟言怕弟弟牟远有诺兰国际做后盾与他争夺财产的那些负面声音。
俞曼虽然没有把握,但还是点点头,过去,做任何事都是她一个人拿主意,尽管那种潜意识会不断地爬上来支配她的大脑,但现在,她不再是一个人,她爱牟远,她知道牟远是对的。
牟敬林知道牟远要来波尔多,喜出望外。可林月茹就不同了。
“她来干什么?为了我的儿子,我不反对他们在一起,但我不想看到她。”林月茹冷着脸说。
“月茹,不要这样,她只是个孩子,她没有错。”牟敬林好言相劝。
“是的,她没有错,但是她的脸让我看到了就会痛苦。”说完,她将脸撇向别处,“敬林,对不起,我做不到你的宽容,我试了,但是做不到。”林月茹此刻才体会到牟敬林知道牟远身世时的痛苦。牟敬林可以原谅她,接纳牟远,林月茹也想这样做,但是她还是做不到,甚至一想到这件事心就会痛,她只能假装忘掉,但这样的时候俞曼到她面前简直就是往她的伤口上撒盐。
所以,在牟远和俞曼到达波尔多牟家的庄园时,站在大门前迎接他们的只有牟敬林一个人。
这一路上,俞曼的心情都十分忐忑,没有看到林月茹,心更是沉了一沉。牟敬林笑着看向他们,慈祥的目光落在俞曼的腿上,他离开西京的时候,俞曼还坐在轮椅上,虽然已经知道俞曼的腿痊愈了,也不及亲眼看到时的欣慰。
“爸。”牟远向牟敬林打招呼。
“嗯。”
俞曼稍微踌躇了一下,“爸”这个称呼,对她来说意义早就不再简单,怎么都不能叫得那么坦然,“爸。”但她还是用极轻的声音叫道。
牟敬连应了两声。
牟家最微妙的关系就是他们这四口人了。
牟馨不知道牟远和俞曼会来,她因久居巴黎,离波尔多不远,闲暇时就过来和父母团聚,就这样,碰到了一起。牟馨不是没听说过牟远和俞曼的事,只叹爱情这让人无法理解,又深信不疑的魔力,但内心深处,还是无法真正的原谅俞曼所做的一切,所以,只要与他们没有交集,倒也相安无事。
但在波尔多的相遇,让他们都始料不及。特别是牟馨还不知道俞曼的真实身世。这让闵卓最为不安。
牟敬林对俞曼的态度很快就引起了牟馨的怀疑。虽然她嘴上没说,但闵卓和牟远都感觉到了,牟馨那么聪明,怎么瞒得过她,闵卓便找了个机会,将事情的始末告诉了牟馨。牟馨愣在那儿足足一分钟没有回过神来。
“这个家还有多少秘密?”半晌儿,牟馨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闵卓拉着她的手,“馨馨,既然她是你的妹妹,就像对牟远那样对她吧。刚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我也很震惊。”
“为什么不告诉我?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牟馨懊恼地看着闵卓。
“你懂的,那个时候,我们没可能告诉你。”
牟馨当然懂,这样的事情,他们也做过不是吗?尽管懊恼,她却并没有发火,“其实,她也是个可怜的女人,想来到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伤了她。”
闵卓笑了,他早就知道,牟馨冷静的时候,很容易看透那些错踪复杂的事情,只是事情牵扯到曲一峰,才让他顾虑重重。
“天呐,我是该叫她二嫂?还是妹妹?”牟馨不可思议地挑起眉头,闵卓都被难住了,不知可否地耸了耸肩膀。
而那天,直到晚上,林月茹都没回家,她只打电话告诉管家,今天晚上会在狄兆德夫妇那边留宿。牟敬林的脸色因此很难看。晚餐时,牟馨和闵卓、俞曼和牟远分别坐在两侧,虽然人不少,却格外冷清。没人说话,偶尔闵卓和牟远会找些话题聊上几句。
俞曼垂目良久后,举起酒杯,歉意地看着牟馨说:“谢谢你们对我的谅解。过去,我给你们带来的伤害,我知道是无法弥补的,但我会尽力,也会争取得到阿姨的谅解。”说完,将酒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如果你和二哥能幸福,也算是一种圆满吧。”牟馨开口,俞曼感激地看着她,曾经她那么恨牟馨,而今她是自己的姐姐。命运太会捉弄人了。
“谢谢你,谢谢……”俞曼眼含泪花。其实那一刻,俞曼懂了没有恨的美好,放弃所有恨才是真正的快乐。
“所以你不要怪妈对你的恨意,对你的恨也是因为对爸的爱,没有爱便不会这样恨,你爱过,你懂的。”牟馨声音虽然清冷,但字字珠玑,言之凿凿,不只是说给俞曼,更是说给牟敬林,也是说给所有人。
“我懂。”俞曼点头。
“那就好。”牟馨话说得干脆,像是无情却含深情。
牟敬林也像是被女儿点拨了似地,陷入沉思,男人的爱是深沉和包容,那么女人的爱呢?他似乎能明白林月茹为什么会这样固执地不接受俞曼了。而刚才对林月茹避而不见的怨念也灰飞烟灭似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