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牟远就打电话给凯文。
凯文看是个陌生号码,接起来竟然是牟远,他很震惊,但牟远并没有给他时间继续他的震惊,因为他接下来的话,让他全部神经紧张起来。
他马上通知医院里最好的骨科医生,又通知了手术室,一切有条不紊地准备起来,凯文和一些医护人员更是早早就站在医院的大门口等着牟远他们的到来。
牟言的车驶入眼帘,凯文想不出现在是怎么样的情况,一时间他还没有空隙去细想事情的始末,就只听牟远说俞曼受了重伤,如果24小时内不救治会很危险。
牟言的车终于停下来,司机跑下来开门,随后,凯文看到牟远抱着俞曼下了车。
俞曼自始没有换衣服,衣服上尽是在灾区时沾染的泥土,还有斑斑血迹。在飞机上时,牟远帮她擦洗过脸,除此之外,他不敢多动,因为临走前,灾区的抢救医生就嘱咐过不能让她有太大的翻动和颠簸,以免加重伤处。
凯文无法形容自己的震惊程度,这是俞曼?那个美丽的女人,会如此狼狈不堪,不仅如此,黑瘦的哪里还有往日的风采,她对自己做了什么?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他错愕的档口,在场的医护人员已经推来移动病床,将俞曼火速往手术室送。
而这时,凯文才看到同样沧桑的牟远,许久没有刮过的胡须,还有那头长发,一种别样的野性和不羁,散发出牟远不同的味道。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牟远,他不明白这两个人到底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但现在他没时间细问,追上前面的抢救队伍。
牟远紧随其后,在俞曼就要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他一把抓住凯文,可是他刚要开口,凯文拍拍他的手,眼神中传递着承诺,一种无声的信任在两个男人之间达成,无须多言。
手术室的灯亮了,牟远后退了几步,退到了外面的等候椅上坐下,他双手捂着脸,忐忑不安地等着。
牟言缓步走了过来,在牟远身边停下。牟远垂着头,看到牟言站在自己旁边,才抬起头,“大哥。”
这是他们兄弟四五个月后第一次相见,牟远瘦了许多,看得牟言心里一阵难过,想起上一次他回来,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那时候,他健壮而阳光。牟言终于明白,俞曼对牟远的意义。
“如果你再不回来,我也要去找你了。”牟言压抑着心底的激动,他不再像五六年前牟远第一次回来时那样,走过去拥抱他,这些年,他经历了太多,人也变得沉稳内敛,越发会隐藏自己的感情了。
牟远苦苦一笑,“老天爷并不喜欢我。”
牟言听得心酸,脸上亦是无波无澜,轻轻叹了口气,“没事就好,不然,我怎么向爸妈交待。”说完,他转目看一眼手术室,“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么?”
“你真的想知道?”牟远不确定地看着牟言,他还对牟言逼他离婚的事耿耿于怀,他不敢肯定,牟言的心思。
“不是你告诉她,我在那里的么。”牟远其实应该能想到他这个无所不能的大哥有多神通,他就像是逃不出牟言手掌的孙悟空,无论跑出去多远,都还在他一手掌握之下。他真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悲哀。
“我没想到会地震。”牟言沉声说道。事实上,他没想到俞曼会跑去,他还清晰的记得就在他告诉俞曼后,就收到了地震的消息,所以,刚才看到俞曼时,他也十分惊讶。他明明记得俞曼要坐的那列火车停运了,她怎么去找牟远的?刚才来医院的路上,他就想过这个问题,只是看到俞曼伤势严重,不想在这个时候去问。
“不,大哥,我还是要谢谢你,最起码是你让我知道了,我的心。”牟远说得很认真,牟言似乎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
牟远继续说着:“她是为了我才受伤的,无论如何,这辈子我都要照顾她,永远不离开她,就算她的腿治不好,就算她落了残疾,我都要守在她身边。”
“希望你不是因为同情……”
“不是同情!”牟远斩钉截铁地打断牟言。
牟言凝注着牟远的眼睛,四目相对,某种电流在其中来回流荡,最终,牟言收走了视线,他垂眸低声说:“这是你做出的选择对吗?”
“是的。”牟远仍然坚定。
“为了她,放弃我们?”
牟远紧盯着牟言的脸,双手渐握成拳,颤抖着,艰难地说出那句,他从不想说的话:“如果一定要选,我想选的是她。”
“嘶~”牟言的心像被什么灼伤了似地痛,但他仍然没有任何表情地再次抬头看向牟远。看到牟远的坚定,却看不到牟远的痛苦。
牟言笑得酸涩,含笑点点头,“好。”说完转身离去。
站在他身后的牟远,紧咬着牙,大哥,对不起!你有季洁,有爸妈,有两个可爱的儿子,还有小妹。小曼什么都没有,她只有我。
长达五个小时的手术后,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了,凯文整个手术从头跟到尾,见他出来,牟远箭似地冲过去,拉着凯文就问。
凯文神情凝重,看着牟远说话也谨慎,牟远做足了心理准备,见凯文吞吐,说道:“凯文,把实情告诉我,无论什么我都能接受,无论什么结果,我都不会离开她。”
凯文垂着头,显然,他的情绪也很低落,站了五个小时,精神高度紧张了五个小时,他也的确有些体力透支,他疲惫又难过地看着牟远,声音很轻地说:“远少,小曼的腿因为耽搁了太久,加上舟车劳顿,情况并不是很好。”
“最坏的结果会怎样?”牟远并不是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他打定了主意,无论俞曼怎样,他都要和她在一起,这样就没有什么无法承受的事实了。
“伤了骨头,要看她的体质能不能恢复好,而恢复到什么程度,现在我也不好说。”凯文具实相告,随后,他又问:“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想想刚才在手术室里看到俞曼的样子,凯文就止不住心疼。
“她的手……”凯文都有些说不下去了。
“我在的地方地震了,小曼是为了去找我。”牟远每次说起来,都会多自责一分。
凯文无奈地喟然长叹,“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孽缘啊……”
“是孽是缘,既然找上了我们,我们就去承受。”牟远目光坚定。
手术室的门开了,俞曼被推出来,牟远忙走过去,连叫了两声。
“她的麻醉药还没过去。”凯文在旁边提醒,“我一会儿会联系我在美国的一个骨科专家朋友,让他抽空过来看一看俞曼的情况。”
牟远感激地看着凯文,“谢谢你,凯文。”
“不用谢我,这也是我对她的责任。”凯文说得没错,无论怎样,他都答应过曲一峰要照顾俞曼,哪怕他已经和曲一峰断绝了关系,但这个承诺他仍然坚守着,他知道他不止是为了曲一峰,也为了自己。
牟远笑了笑,转身又看着俞曼,心念:小曼,你有多幸福,有Sam为你舍身入死,有凯文为你一生守护,为什么那么傻要把心放在我身上,我不只是你复仇的工具么?但你既然为我如此,我还有什么理由不爱你?
牟远的事终于被牟敬林知道了。牟敬林打电话给牟言寻问牟远离家出走的原由,牟言开始只是搪塞,后来发现原来牟敬林知道得很多,远比他想像的要多,决定说出实情。
尽管,牟敬林的人生大风大浪里走过,早已荣辱不惊,却还是被这样的结果惊呆了,而惊呆他的不是俞曼的复仇,而是他心底的那些秘密和这一切结合在一起。
天底下怎么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天下就是有那么巧合的事!不然,怎么会有缘份这样的字眼儿?
牟敬林半天说不出话儿,牟言等了许久,连叫了几声“爸!”牟敬林方才回过神,“他们俩现在怎么样了?”他关心牟远和俞曼的婚姻状况。
“我让牟远离婚,我无法接受一个伤害牟氏和牟家的人继续在我们牟家。”牟言直言不讳。
“牟远离婚吗?”嘴上这样问,牟敬林的心底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至少,他觉得俞曼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他的女儿,他以为这个无法相认的女儿嫁进牟家,是另一种成全,可一切又变得无法控制,他闭上眼睛,这个时候,谁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他才能将悲伤浮于脸上。
“牟远选择了俞曼。”牟言显然是不愿说出这个结果,但这个结果又让牟敬林心头一紧。
“因为俞曼为了牟远受了重伤,今天刚刚从灾区送进凯文的医院。”牟言继续说。
“受了重伤?”牟敬林紧张地睁大了眼睛。
“是的,牟远那里地震,她为了找牟远。”牟言并不想把他们这段感情说出来,但他想尊重事实。
“怎么样的重伤?”牟敬林仍然关心着俞曼的伤势。
牟言只好把俞曼的情况汇报给牟敬林。
“牟远呢?他没事吧?”
“他没事。”
“那就好,过些日子我和你妈妈回去,季洁生了宝宝,我们还没有见过,还有就是去看看牟远他们夫妻俩。”牟敬林镇定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