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大男孩儿目露胆怯,但见俞曼脸上的表情很友好,再听她说的话,似懂非懂。
俞曼的心情更是忐忑,她不知道自己的心脏为什么跳得那么快,好像那个大男孩儿一开口,就能决定她的生死。她微笑着向大男孩儿点点头,鼓励他说话。
“能告诉我,那个给你衣服的人在哪儿吗?”俞曼又问了一遍。
大男孩儿这回听懂了,却摇着头告诉俞曼,他不知道,这件衣服是三天前一个叔叔送给他的,之后再也没来过。
俞曼满满的希望,突然掉落谷底,刚燃烧起来的期盼和兴奋心情,被瞬间扑灭。尽管,脸上仍然挂着笑容,但已没了温度,目光中难掩失望,她轻轻地拍了拍那个大男孩儿的肩膀,又让Sam去车上取了点食物过来,送给他。
但她最后还是留了一个卡片,并对那个男孩儿说,如果送他衣服的那个叔叔再来这里,一定把这张卡片交给他。
男孩儿很感激俞曼赠予的食物,连连点头。
三天前来过这儿……
俞曼边往车的方向走,边琢磨。虽然没有得到牟远的消息,让她心情失落,但有一点,她还是很欣慰的,至少这样证明她对他行踪的判断没错,她刚刚也问过那个男孩儿,牟远来到这里都做过什么,大男孩儿告诉她,那个叔叔为他们带来许多食物和笔,男孩儿从兜里掏出一只笔给俞曼看。
她想牟远一定是在这些贫困的村落间游走,一路布施,她可以顺着这样的线索找下去。这样一来,她好像又充满了希望,上车时,脸上又绽放光彩。
Sam感觉到她脸上的变化,但仍然保持沉默,什么也不问。
俞曼开始做着几乎与牟远所做的相同的事情,但她更专业,她还会带一些风油精,这里的蚊子太多了,她知道他们很需要这些东西,她是学医的,偶尔还会帮这里的人简单地治疗,她总是会在那些村子里发现牟远的痕迹。然而,又总是晚到一步,不过,她还是很有信心,因为从最初那个大男孩儿口中说的三天前,变成了现在的一天前,她不知道这是否说明,她已经在接近牟远的脚步,但是她心里已经这样认定了。
一个星期后,俞曼和Sam刚刚从一个村子里出来,天色已晚,Sam上车后,准备开车回城里住下来。
“Sam,我们赶去下一个村子好不好?”俞曼突然说道。
“什么?”Sam看向俞曼,不是他没听清楚俞曼的话,而是他觉得这个时间如果赶到下一个村子,很可能回不了城了,难道要在这样的地方住一夜?
只是因为俞曼在这个村子听说,牟远上午来过,她就以为牟远一定在下一个村子。Sam能体会俞曼的心情,但这并不理智。
“这么晚了,就算是去了,牟远也不一定会在,他会留宿在村子里吗?”Sam的话让俞曼语结,她知道他说的很有道理,笑自己的痴傻,憨然一笑,说道:“你说的对,好,我们回城,但是,明天我们早点起程,跳过下一个村子,看接下来是哪里。”她想如果牟远下午去了下一个村子,她希望明天能赶上他的行程。
“是。”Sam应道。
俞曼兴奋的一夜都没有睡好,好像马上就要见到牟远了一样,她反复地练习要说些什么才好,甚至连呼吸都练了一遍又一遍。
天还没亮,俞曼就已经收拾好了一切,准备出发了。
一路颠簸,终于到了俞曼判断中牟远今天会去的村子,俞曼一边给那里的人食物和衣服,一边四处观察,她在找牟远的足迹,什么也没有发现,看来,他还没来,她这样想着,这村子里的人简单的交流后,就等在村口,可时间像是和她作对一样,突然变得那么漫长,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三个小时……
俞曼那颗火热的心渐渐冷却,难道她判断错了?她拿出地图,仔细的查找,分析牟远还有没有去其他村落的可能。
她看着太阳西斜,终于明白,一定是她出了错,牟远不会来这里,至少今天不会来了。
Sam一支接着一支地抽着香烟,紧皱着眉头,心里早就明白,今天肯定是等不到牟远了,见俞曼脸上的落寞,如她一样难过。
“看来,牟远不会来了。”尽管这话他很不想说出口。
俞曼严肃着脸,没有回应,只看着地图,过了好久,才说出一句话:“嗯,先回去吧。”
车内一片寂静,来的时候,俞曼和Sam也少有交流,可气氛是阳光的,灿烂的,回去的路,就像此刻的天色那样灰暗。
牟远,你在哪儿?为什么当我感觉到和你如此接近的时候,再一次拉开了我们的距离,这算是对我的惩罚吗?是因为你还在生我的气么?所以才不要我找到你?
俞曼千思百转,泪水也跟着凝结成滴,静默无声地掉落。
……
牟远只觉得头昏沉沉地,眼皮重得怎么也睁不开,经验告诉他,一定是生病了,他出来的时候没打过任何疫苗,而过去注射的疫苗早就已经失效了,走了许多村子后,那些潜伏着的流行病,还是找上了门。
他一个人住,一路走过村落,一路住旅店,有时候只能住简陋的旅馆,条件有限。他在西京锦衣玉食的生活节奏,突然这么大的转变,肯定不适应,但牟远毕竟有过这样的经历,精神上什么都能抗过去,毕竟身体不能因为他的精神而强大到百毒不侵。
他想找个人帮忙送他去医院,他知道在这种地方,有些病,不容忽视,就算他自己受折磨是小事,更重要的他怕自己得了传染病,成为一个传染源。
最初与他同行的那些人,和牟远熟悉后,觉得他虽然不大说话,却也都被他的善举感动,他们中有一个年轻人一直跟着他走,一路拍照取景,好像打算给牟远做个人专访似地跟着他,说是要向牟远学习,深入了解真实的非洲,牟远只是笑着,便答应了他的同行要求。
那个年轻人叫孙博。
孙博住在牟远的隔壁,牟远打电话给他。接到电话后,孙博赶忙跑了过来,见牟远脸色惨白,嘴唇干裂,跑过去问:“你怎么了?”
“送我去医院吧。”牟远二话没说,他不想耽误时间。
孙博马上走过去扶他,两个人找了辆车,去了医院。
果然是一种流行病,但好在并不是很严重,只是牟远需要住两天院观察,牟远感激地看着孙博说:“谢谢你,如果你要赶行程,就不要等我了。”
孙博犹豫地看着牟远:“可是扔下你一个人,怎么行?”
牟远勉强地微笑着说:“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过去,我都是一个人。”
“但是你病了。”
“放心吧,我可以。”牟远坚强地说道。
孙博是个记者,他这次出来的确带着任务,只是路上遇到了牟远,觉得牟远是个很有故事的男人,他很想进一步地了解牟远,并把他在非洲的行程当成了自己的一个选题。而他的行程也的确不容耽搁,和牟远一路走来收集的素材已经很多,他原本就计划着再走两天,就回国了,没想到牟远会病倒。这样他的计划也只能暂停,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是真的有些牵挂牟远,不忍将他一个人扔下。
牟远却劝他说:“年轻人,我劝你还是离开肯尼亚吧,这场流行病,恐怕会很快蔓延,到时候就会很麻烦了,如果你在这里的任务完成了,还是离开的好。”
“那我更不该扔下你一个人了。”孙博不由得为牟远担心。
“我做了八年的义工,我知道该怎么处理,你还是为你自己考虑考虑吧。”牟远又劝。
最后,孙博决定走了。是啊,这种非洲国家的流行病,经常会爆发得很突然,也可能很恐怖,他依依不舍地告别了牟远,向最近的城市出发。
接下来的三四天,俞曼去的村子都没了牟远的踪迹,俞曼觉得她的分析不会错,无论怎么样,牟远都应该来这几个村子,但是所有的线索好像突然断了似地,没有一点声息。
正当她困惑的时候,俞曼又接到了一个让她震惊的消息。
牟远回国了。
“牟远回国了?”
“是的,最近消息,他是坐今天下午的航班回国的。”
“怎么会突然就回国了?回西京了吗?”俞曼追问。
“是的。”
“你确定?”
“确定。”
Sam从来不会说没有确实证据的事,她俞曼简直是多此一问,可她实在太惊讶了。难道是他想通了?他这么突然地回西京是要做什么?会不会是牟言找到了他,要他回去和我离婚?
俞曼一时间,思绪烦乱,找不到答案。她让Sam马上订回西京的机票。
第二天,俞曼和Sam准备飞回西京。
飞机上,俞曼一直看着窗外,因为机票订得太急,Sam没有订到头等舱,俞曼的身边坐着个年轻人,正在摆弄着手里的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