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中最磨人的,不是争吵或冷战,而是明明喜欢、还要装出不在乎。
都说被自己所爱的人宠坏是最幸福的事,前段日子,俞曼似乎就有这种感觉。牟远不断地为她更换厨师,替她隐瞒谎言,为她阻挡牟言的伤害,现在她才知道,那种就是他的宠爱。
失去父母后,她就一直渴望被人宠爱,所以才会被曲一峰迷惑,到现在她也不知道,曲一峰对她是什么样的感情,但当时,他的确是宠她的。所以,她会如此执迷不悔地想去为他复仇。
后来,有了牟远的宠爱,尽管他们婚后,她每天都在和他作对。但她知道,他的霸道永远是那么温柔,连和她对抗都变成了一种特别的宠爱。
而如今,那个宠爱她的人走了,离开她了,带着一颗受伤的心,他的善良不允许他接受现在的一切。
或许有人说他是逃避,就算是逃避吧,他无法割舍下对俞曼的爱,更无法面对大哥的无情要求,还有他曾经深爱过的女人受到的伤害,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无法承受的,他已经到了临界点,如果不走,他恐怕真的无法呼吸了。他可以在爱情的世界里低成尘埃,但他不能容忍自己给别人带来伤害。
十三年前,他离家出走,是因为发现自己卑微的身世,他不耻,更无法忍受那样的伤害,因为他知道是自己血管里流着的血让母亲蒙受侮辱,失去尊严地疯了。他以为他的离开可以为他爱的人减轻痛苦,至少,不会再有人因为看到他而痛苦。
现在,他又走了,与十三年前不同的是,那时候,他才是真正的逃避。但现在,他是逃离,逃离那些眼睛,俞曼的眼神,牟远的眼神,季洁的眼神都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无论睁着眼睛,还是闭着眼睛,都无法挥去。
那一夜,他在自己的房间里坐了很久,心被碾得粉碎,他讨厌虚伪却要左右逢源,只是想让家人和俞曼之间有个平衡点。他想尽办法地调和那些可能出现的矛盾,希望最终得到圆满。可他低估了现实的力量,他并非真的能控制一切,当所有的一切都失控的时候,他终于明白什么叫惨痛,什么叫代价。
原来,忠孝确是不能两全,原来,不负如来不负卿,根本是一种理想。
现实从不给他机会去实现那些神话,残忍的结果,让每个人都付出代价,他不能原谅他自己给那么善良的季洁带去如此惨重的伤害,他已经没脸再去见她了。
所以,他拿起行李箱,心灰意冷地整理了几件衣服,走出房门,他没有经过俞曼的房间,从另一侧的楼梯下楼,他知道俞曼一定同他一样彻夜难眠。
离开的时候,甚至没有开车,拉着行李箱沿着路走,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走到天色灰蒙,好像路上的人也渐渐多了,车子也多了起来,他招了辆出租车,直接去了机场。
去哪里?他想都没想,只想着,离开这里。
当坐上飞机的时候,随着飞机的起飞,流下一滴眼泪,对不起!他不知道这三个字是说给谁的,或者是说给所有人的。他虽然很内疚再一次这样不负责任的走了,但他实在没办法做任何选择。
牟馨的惊慌失措让闵卓担心,他一边劝慰妻子,一边打电话给牟言。他们都不想在这样的时候让牟言难过,但这个时候,已经由不得想那么多了。或许,他能解开所有的谜题。
“闵卓?怎么刚走就来电话?”牟言接起电话,笑着问。
闵卓声音严肃地说道:“牟言,我想有些事情,只能你给我们答案了。”
“怎么了?”牟言疑惑地问道。
“我想,牟远大概又离家出走了。”闵卓话音落地,牟言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无踪,“你说什么?”为了不让季洁听到,牟言边接电话边走出病房。
闵卓将事情的经过大概讲了一遍,牟言越听心越沉。
“牟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闵卓不无担心地问道,这段日子他受伤地把自己藏起来,到底错过了什么?
“改天我再告诉你。”说完牟言就挂断了电话。他马上打电话给顾卫理,让他动用一切关系,必须查到牟远去了哪里。
顾卫理也没想到牟远会离家出走,心里还有一点对牟远的欠意,立即吩咐下去,首当其中的就是机场的出入人员名单。最后,终于查到了牟远上午八点已经飞离西京,目的地:肯尼亚。
牟言闻言,闭上了眼睛,这小子是疯了吗?这阵子的新闻都是关于西非暴发很凶猛的传染病埃博拉,尽管肯尼亚不属于流行区域,但他知道牟远做过环球爱心义工,谁知道他会不会头脑一热,跑去做义工?何况,他现在的心情……牟言真后悔昨天对牟远的态度太过严厉,他不应该在那个时候逼他,他应该能体会到牟远当时的心情,他也爱过,痛过,怎么在那一刻,被悲伤冲昏了头脑了?让他做选择,如果他能选择,他早就选择了不是吗?
牟言懊悔不已,牟远连手机都没带,就是不想让他们找到他。他能知道牟远去了肯尼亚,但若大的个肯尼亚去哪里找他呢?他让顾卫理联系牟氏在非洲的公司,让那边的人帮忙寻找牟远的下落,除此之外,他什么也做不了,只有静静地等待,像上一次那样,只是,他真怕这次又是八年。八年,人这辈子能有几个八年。
越想越难过,他转身回到病房。
季洁看到牟言脸色阴沉,纳闷地问:“怎么了?”
牟言马上挤出一个微笑,“没什么,是牟氏出了点小事情。”他看着季洁,哪里敢告诉她真相。
……
俞曼终于清醒过来似地,从牟远的房间出来,她不能就这样失去牟远,至少不是以这样的方式。她打电话给Sam,和牟言一样,查找牟远的下落。
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惜,这句话虽然俗套,但人就是如此,那些所谓的人生哲理,只有在你真正遇到的时候才能真正的悟通。
俞曼就是这样,他让Sam马上替他订机票,她要飞去找他,向他道歉,问他可不可以重头再来,他说过,他们重新开始的。可转念,她又制止了Sam。不,她不能就这样追去,牟远之所以会走,是因为她给那些他爱的人带来的伤害。就算是现在她追过去,找到他了,也未必能得到他的原谅。
所以,她要先赎罪,是的,她必须赎罪。
爱情是无坚不摧的武器,即可以改变一个人,也可以杀人,一个爱字,拥有无法预知的力量。
俞曼没把握牟言会不会原谅她,但无论如何她都要试试。
夜色初染。
俞曼来到凯文的医院,她知道季洁在这里,她想看一眼季洁,她从护士那儿打听季洁的病房,护士看着她,“对不起,我们不能向任何人透露病人的信息。”
“我是牟远的太太。”俞曼只好这样介绍自己,毕竟在这所医院里,牟氏的人举足轻重,没人敢怠慢,但护士小姐还是投来疑惑的目光,大概是觉得既然是牟家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季洁的房间。
“哦,因为我刚从国外回来,听说她生了,一时兴奋,忘记了问病房号。”俞曼故作镇定地笑了笑,“而且我和凯文院长也很熟。”
听她这样说,护士小姐半信半疑地告诉她季洁的病房号。
俞曼向季洁的病房走去,走到门口停下来,她没有勇气进去,透过玻璃窗向里面张望。
病房里似乎很安静,不知道季洁是不是已经睡了,刚刚生完宝宝的产妇是需要多休息的,眼前又变得模糊,“洁儿,对不起。”她喃喃地说着。
“你来这里干什么?”冷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俞曼一惊,但她早有心里准备,转过头来,面对牟言。
看着俞曼,牟言握紧了拳头,是她伤害了他的家人,“想看到待你如姐妹的女人现在有多惨吗?”
俞曼听得泪眼盈然,她咬着牙摇头,“不,我……对不起。”
牟言脸上冷峻地看着她,俞曼的道歉和泪水根本没有让他有一分一毫的动容,“害了你的姐妹,逼走了牟远,难道还不够吗?”
“我知道,我错了。”俞曼含泪说道,放下所有的骄傲,真心实意地向牟言道歉,尽管这道歉对那些被伤害了的人没有一点用处。
“请你离开,这里并不欢迎你,我也不希望你再出现在洁儿面前。我会让你离开西京,回英国去吧,最好不要再踏足西京半步,我不会让你再这个城市有立足之地的。”牟言的目光像冰似地冷,话也箭一般刺透俞曼的心。但俞曼知道这都是她自作自受。她没有任何理由怪他。
“对不起,明天我会停止对牟氏的收购……”
“不必了,因为我要收购诺兰国际。”牟言不及她说完,犀利地打断她。
俞曼咬了咬嘴唇,“如果你想要诺兰国际,我可以送给牟氏。”
“送?”牟言挑眸看向俞曼。
“如果这样能抵消我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