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说人间有三苦: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有人穷尽一生寻找破解之法,而有人,三苦尝尽,回首世间花落花开,却明白了三苦,有时亦甜,只是人心不同,衍生的感情也不同罢了。
朦朦胧胧睁开眼睛,四围的光照得我没法睁开眼睛,透过手指间的缝隙,打量四周,荼靡花开得正盛,一片片,一丛丛,长满了整个空地。虽白,却白得妖冶。
我缓缓起身,四肢传来强烈的疼痛,我闷哼一声,强忍痛意,沿着花田间唯一的一条小路走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四围有雾起了。渐渐,眼前的小路被浓雾遮挡住,周身的疼痛在浓雾的包围下似乎得到了缓解。周围安静得出奇,没有一丝声音。
我不断向前摸索着,急于摆脱这困境。
不知道过了多久,浓雾散去。我望见眼前坐了一个人,四围云雾缭绕。
“汝机缘巧合下进此虚空之境,可有心事未了。”
“心事?心事······”恍然间,我似是见到一人——
白衣纤纤,青丝飘飘,执一把竹骨扇,在攘攘红尘中,对我浅笑。
他······是谁?
“闭上眼,且听吾问汝几个问题。”
我缓缓闭上双眼。
“荼靡花开时,汝见谁?”
荼靡花开······荼靡花开,倥偬雪落?那个人,一袭白衣,不染纤尘,在尘世之中,对我浅笑。
“阿临。”脑海中忽然出现这样一个名字。
阿临。
“冉冉盏中茶,潺潺临人家,记住,我的名字是洛盏临。”光亮之中,似有一人轻敲我额头,宠溺笑道。那笑容,不经意间,进了我的心,入了我的情,叫我一眼便如同陷入泥淖,再也无法自拔。
“汝所见为心所见,心中所念,眼前皆为此景。”
“我在一盘死局中,不知何解,大师可否指点一二?”
“困由心生,心既无解,旁人又如何可解?今日你进了我这虚空,也是缘分,我只教你一句,若是真到了解无可解之地,便从头开始。”
从头?我意欲多问两句,可那仙人却一挥袖子,我四肢的疼痛感又一次传遍我全身,身上细密冒出冷汗。
“汝本不属于这里,便走罢,汝尘缘未尽,还未到时候。”
如同刚醒过来时一样,四围又是一片光亮,我眼前一黑,昏睡过去。
睡梦之中,一片黑暗,我似乎什么都能看见,却又什么也看不见,只是轻声唤着他的名字。洛盏临······
······
我曾问一人,权谋是什么。
他一枚白子落盘,棋局胜负已定,语气慵懒:“不过是手中一枚白子,玩物罢了。”
“那我呢?是什么?”
他抿一口茶,依旧淡淡答道:“不过是利用,各取所需罢了。”
一语成谶。
······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不过三千岁,那时的郢城,最后一朵荼靡花开。
我的琴,应声而断。
我不过卑微到尘埃的杀手,手上沾了无数人的鲜血,像我们这样的人,仗着美貌,便有一半事皆可成。
断了这琴弦,万月楼与我,便无关系。
我终于决定要抵抗,不过是一只蝼蚁,就算死,也不甘心。
······
我的梦,却是最不值钱的。逃亡,少不了被追杀。
孤身一人,我从高达数丈的楼阁跳下,以为必死。
就这样吧,我的一生,也不过就这样罢了。
可偏偏,只见了那人第一眼,便将终生搭了进去。
他一袭白衣,宛若天上仙人,我心中明白,我与他有多遥远,可有的时候,一眼便倾了心,又该怎么收回。
他搂住我的腰,对前来追杀的人浅笑:“万月楼想杀我,也不必如此大费周折。”
竹骨扇轻摇,一片茶香。
我怯生生地看着他,小声道:“救我。”
可他却依旧摇一摇竹骨扇,云淡风轻,不言语。
我自知无望,却还是抱着最后生的希望。望着他。
从他怀里挣脱,恹恹地走向对面。罢了,就这样吧。
“姑娘既然入了我的怀里,还想去哪里?”说罢,他的竹骨扇从手中飞出,不过瞬间,对面追杀的人全都倒在地上,竹骨扇安稳地握在他手里。
他将我带回了倥偬山。
······
他问我:“你叫什么?”
“······”我没有名字。
······
他依旧是一抹淡淡的笑“从今天,你就住这里了。”
“那你呢?你叫什么?”
“冉冉盏中茶,潺潺临人家,记住,我的名字是洛盏临。”他走后,我仔细打量这周围,这园中,白雪皑皑,坐落山巅之上。
······
这座山叫倥偬山,这座宅子,在山的最高处。山很高,我来的时候,正好是荼蘼开花的时候,满山的荼靡花,开得旺盛美丽,在云雾之中,望不见尽头。荼蘼花开后,再无芬芳来。
宅子虽然大,人却很简单,几个煮饭的丫头,几个打扫的丫头,还有些看门的小吏。
我,被带回来,跟着公子。
不过我不大爱叫他公子,我喜欢叫他阿临,他也不骂我,任由我叫着。
······
很长的梦。
可我却明白,这些,不过都是镜花水月,其实都是假象。
我本以为,可以顺利脱身,却终究被他的心困住,再也逃不开了。
呵,多可笑,本是布局之人,却一步步走进棋中,失了魂,丢了心。
荼靡花开了又败,败了又开,从院前,绵亘到山脚,不见尽头。
我明白,我所等的公子,我的阿临,此生都不会执我之手,与我偕老。
可我却时常幻想,那宣城的三千烟雨,昔日的十里红妆,又或者只有我一个人的尘世,都比不上,他在楼阁之下,我望他的第一眼。
白衣纤纤,一尘不染,竹骨扇摇动,带来阵阵茶香,有一如玉公子,在尘世里,对我浅笑。
我记得他的名字,记得他的样子,记得他是我的公子,记得他是我的心上之人,冉冉盏中茶,潺潺临人家,洛盏临,我的阿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