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茵站在校园的大门前向里望,看到一个全新的世界在向她招摇。
门,真是个奇妙的东西,走进去走出来,两个不同的世界因此都在幻生幻灭,因而她爱死了各种各样的门。
她一手挽着刘莉莉一手挽着马芳,心情舒畅意气风发地走了进去。首先挡在眼前的是一座宽宽的石围屏,上面写着“弘毅力行”四个字。这四个字困扰了李绿茵三年,直到毕业后她才参悟明白这四个大字的含义。
马芳因此骂她弱智,李绿茵难以置信地盯着马芳,心想从上小学至今,马芳语文考试的及格次数,即使剁掉自己的几根手指,也能用剩下的手指数过来。
绿茵看着马芳:“那你说说看,那碑上刻的是什么意思?”
“说你弱智你还不承认?”马芳顿了顿,“我在想你一天费心那玩意做什么!
绿茵无语地白了马芳一眼。
刘莉莉推了推眼镜,脸上做着夸张的表情,她说:“学校的无论什么口号标语,都可以用一句话概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亲爱的,你的表情真丰富,刚才那是什么表情?”李绿茵温柔地看着刘莉莉。
“表情不是重点!”刘莉莉不高兴地嘟囔一句。
马芳特犀利地接着总结:“就像大街上的女人一样,管她穿得多么花哨,脱了都一样!”
“你烦不烦?注意形象!”绿茵皱着眉头,赶紧松开马芳的胳膊,绕到刘莉莉的左边。
“形象有屁用,你信不信我可以在这里大喊‘梅超风’三声?”
李绿茵拽着刘莉莉赶紧离开,马芳在她眼里就一恐怖分子,但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和这一女恐怖分子居然做了十几年的邻居和同窗,外加一天外来客的刘莉莉。
绿茵很不情愿被人将自己和马芳刘莉莉放在一起,合称高一三班三朵奇葩。绿茵总是自我安慰,也许他们叫的是“三朵奇花”,不过这又有什么区别?所以,想想这十几年艰难苦恨繁霜鬓、风霜刀剑严相逼的日子,就忍不住心惊。
不过在有些观点上,绿茵还是很赞同马芳,比如在晚上远远望向这座石围屏,马芳说老是感觉自己混进了坟圈子,这让李绿茵深有同感。
校园里种满了小叶榕,活像一个养着各种野兽的小森林,显得生机勃勃奥妙无穷。即使今天的李绿茵看起来懒懒的,不像十七岁的少女,而像四十岁的刘莉莉,马芳是这样认为的。
那节课教语文的刘老师有事离开,于是让大家自己预习一下下一章的现代诗,绿茵一翻过去就看见一外国人写的,读了几句,感觉别扭得要死,她搞不懂为什么被国人翻译后的外国诗,给人都是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人想起刘莉莉!
诗如此,人也应该一样,所以绿茵一直害怕出国,怕自己也像诗一样被国外环境“翻译”一遍后,就成了海归版的刘莉莉,那一生岂不是都被毁了。不过“出国”是她想太多了,就像小的时候总是很烦恼,不知道是考北大好还是考清华好,用马芳的话说,就是现在发现当时的自己想得忒多了。
绿茵无聊地翻了一页,发现那首外国诗居然还在!绿茵快速地又翻了一页,哇塞,满满的一页纸密密麻麻全是。这不就像懒婆娘的裹脚布——又长又臭吗!绿茵实在受不了,于是掩住口鼻便扭头去看右边的刘莉莉,这一看绿茵就皱紧了眉头后悔了,早知道还不如继续死啃那首看不懂的外国诗。至少那毕竟是一首诗,多少有些诗人自我陶醉的****,而旁边纯粹是一幕恐怖剧。
刘莉莉正缩着头往抽屉里的一面镜子观望,她照镜子本就让人感觉空前绝后的恐怖,更让人受不了的是她还一边照一边龇牙咧嘴地做各种惊悚的面部表情,仿佛她在镜子里看见了一个鬼。
“天,饶了我,我今晚非做噩梦不可”绿茵痛苦地望着刘莉莉。
“切,我昨天没照镜子,今早上你不也说你昨晚做噩梦了吗?怎么了?是不是发现我最近变靓了,和我坐在一起,你自卑嫉妒了?”刘莉莉扮出可爱的样子,想象着自己是个萝莉。
望着刘莉莉那一脸阴魂不散的青春痘,绿茵彻底崩溃了,继续回啃那首外国诗。
“喂,你说我最近的痘痘是不是好了很多啊?”刘莉莉继续对着镜子,夸张地拉着自己那张军荒马乱的脸。绿茵特别害怕她脸上的痘痘掉下来,然后溅了自己一身。
“你做梦还没有醒吧?我告诉你,你脸上的青春痘要一直等到你脸上的皱纹来换班呢?这下你该知道青春痘什么时候离开了吧?”
绿茵正暗喜自己最近思维愈来愈敏捷的时候,却发现刘莉莉的脸上顿时愁云惨淡。
刘莉莉和马芳不同,马芳心里是什么脸上就是什么,别看刘莉莉长得豪放不羁,心里还真真切切住着个萝莉。绿茵心想难道自己又伤害了一个花季少女幼小的心灵?一丝负罪感爬上心头。
绿茵尽力安慰着刘莉莉,歉疚地说“其实是好了很多,早上小马才说你最近变漂亮了……”。
“那当然,我的妆不是白化的,镜子不是白照的……”
“oh my god !你也开始化妆了?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莫非世界末日真的要来了?”
绿茵发现一向被大家称为豪迈大气放浪形骸的牛大姐,突然超进化成“刘二车娜姆”了,这转型转的弧度也忒大了点吧,以致把旁边这些一直保持安全距离的人民大众都给转晕菜了。
突然一个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般的惊世大发现,在绿茵脑海轰然炸开——“你恋爱了!”
随着这一声惊呼,周围的风声雨声读书声乱七八糟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老牛暗恋了?是哪个男人?从实招来!”,坐在后面一排的马芳终于将身子探过来然后摇旗呐喊。
“你小声点,你让全班都听见了”绿茵鄙视地盯着马芳:“再说了,人家是恋爱,不是暗恋。”
“还说我,刚才不是你路见不平一声吼,先让全班都知道了,我能知道吗?”马芳感到忿忿不平。
“我……我……我不是被震撼到了吗?”绿茵为自己辩解。
马芳白了绿茵一眼,继而马上压低声音比川剧变脸还快,然后温柔地向刘莉莉说:“告诉我,莉莉,你暗恋谁了?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你们别在这里瞎掺合了好不好,我没有暗恋。”
刘莉莉一脸的粉红娇羞,绿茵甜蜜地望着刘莉莉,猜想在她一生的蹉跎岁月中,恐怕只有这个时候最像一位少女。
“那是不是你被别人暗恋了?”马芳锲而不舍地追问。
听到这一句,绿茵不得不佩服马芳那天马行空的想象力,难怪她要姓马,都不用人脑袋合理想象一下。在自己这个挤满了各种帅哥美女的小教室里,有人看上刘莉莉那该是多么催人泪下的童话故事。
那个男生一定是从童话里走出的白马王子,他喜欢的不是刘莉莉粗犷的五官,他钟情的是刘莉莉善良纯洁的内心,是住在刘莉莉一百五十平米大户型身躯里,那个穿白裙子读《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纯情少女。
绿茵正暗自窃笑,马芳又突然发狠地用书拍了刘莉莉脑袋一下“老师来了,你下课告诉我”。好像她拍的不是与她同生死共患难的闺蜜脑袋,而是一大萝卜疙瘩,那重击的声音绿茵听着都害怕。
她不放心地扭头看了看刘莉莉,而刘莉莉却若无其事地盯着黑板,绿茵心疼地摇了摇头:可怜的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