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大火被扑灭，明军夜不收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地上横七竖八躺着顺军尸体，其中很多已经被烧成了灰烬。
刘宗敏暴跳如雷，挥舞马鞭狠狠抽向两个当值的哨官，从来都是自己袭击官军，被官军偷袭，这还是头一遭。
“煤球用的东西，养你们吃屎呢！一个人毛都没抓到，要你们有啥用！”
“拖出去脑壳儿砍了！”
两个遍体鳞伤的哨官哭嚎着被人拖了下去，大帐之中噤若寒蝉，刘宗敏收起马鞭，来回踱步，嘴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不等闯王了，给老子集结人马，踏平宁武关，把守将逮住，老子亲自剐了他！”
几个部将面面相觑，临行之前，闯王反复叮嘱，不要轻敌冒进，然而刘宗敏正在气头上，没人敢出来劝说。
“还都站这里作甚！赶紧回去召集人马！”
明军夜不收安全返回宁武关，只有两人轻伤。虽已是后半夜，寒冷刺骨，朱聿键却还没有入眠，在自己大帐中向火。
夜不收禀告，驻扎宁武关外的顺军数量不到三千，应当是前锋，初次交手，对面防备松懈，不堪一战。
“殿下，趁挫了贼人士气，全军出击，将闯贼一举击溃！”
昏暗的灯光下，朱聿键裹着件貂皮大衣，抬头凝视墙上地图，沉吟良久，微微摇头。
唐通，王鑫沛，周遇吉等人站在秦王旁边，只等秦王一声令下。
众人之中，数唐通对山·西了解最多，听完夜不收禀告，他忧心忡忡道：
“刘宗敏乃大顺第一猛将，麾下老营精锐五千，夜不收斩杀的，怕只是写裹挟的流民，夜战太过孟浪，眼下大军立足未稳，还是稳妥为好，”
朱聿键点点头，表示赞同，转身望向一名夜不收，问道：“流贼主力现在何处，查清楚没有？”
“回殿下，我们抓到一名俘虏，可惜伤势过重，在半路就死了，不过据他供述，他们抵达宁武关时，闯贼刚才到达代州，要到宁武，至少要在两天以后。”
“两天以后，看来李自成对这个刘宗敏很是新任啊，“
朱聿键又开始在大厅中来回踱步。
众人相互看了眼，都不知道秦王在想些什么。
“陛下派本王来，是为了拖住李自成，不让流贼轻易向东，本王当初在河·南时，和流贼打过交道，李自成算是枭雄，这个刘宗敏，不过莽夫而已，昨晚突然被袭，这几天必然会来报复。本王不把此人当做对手，所以，咱们只可示弱，不要暴露实力，要给流贼造成宁武关很容易被攻克的假象，等李闯主力来了，”
周遇到吉以为要和顺军决战，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连忙道：“秦王殿下，秦王殿下，皇上派来的援军何时能到？”
朱聿键看他一眼，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转身对夜不收道：
“负伤的夜不收派人好生疗治，明日都来领赏！此战过后，我会上报朝廷，为你们请功！”
“谢殿下！”
宁武关以西，两百里外，王集镇。
刚刚入寝的李自成便被人叫醒，说是有紧急军务禀告。
在迷迷糊糊中，听说刘宗敏在宁武关外被明军袭击，伤亡数百人。
“夜袭？”
李自成揉了揉眼睛，脸上露出不可思议表情。
“你是说明军出城野战，袭击我大顺军？”
李自成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自从孙传庭死后，顺军从河·南到陕·西，沿途攻陷城池，守军莫不投降，敢与顺军对抗的明军几乎没有，更不要说主动浪战。
“是朱由检御驾亲征了吗？”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为何明军突然变得如此骁勇。
李自成学识浅薄，他所知道的历史多是乡野村夫口中的传说。
关于本朝皇帝亲征，除了手持八十斤大锤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明成祖永乐帝朱棣，喜爱剥皮填草喝小米粥的明太祖朱元璋。就是那个被蒙古人俘虏的朱家皇帝，那人叫什么名字，李自成却是记不起来了。
没想到，朱由检竟敢御驾亲征，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李岩犹豫不决，沉吟道：“斥候禀告说，前几日宁武关城头黄旗摇动，军容颇为严整，怕是京师来了大官，”
“黄旗？那就是朱由检无疑了！”
李自成在银川做过两年驿卒，虽然级别很低，却也知晓些官场之事，也黄旗意味着什么，只有皇家才有资格使用。
如果不是周遇吉嫌自己脑袋不够砍，绝对不会做出这种逾越礼法之事。
不过若是在宁武关遇见朱由检，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作为顺军中为数不多的清醒者，李岩很清楚自己当下的处境。
东征绝不是像檄文中说的那样，诛杀崇祯，改朝换代，而是要解决十余万流民的吃饭问题。
李自成甚至没有准备好和宣大镇决战。
如果现在崇祯皇帝御驾亲征，这可是把顺军架在火上烧啊。
闯王眉头皱起，目光扫过众人，稍稍有些失望，想想自己就是被这群人一步步拉上了贼船，走到了现在：
“朱由检这贼娃子贼地很，老子还没去北·京城，他倒自己先找来了！来得好！”
“要真是朱由检，死战再所难免，这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只有全力攻城，斩杀朱由检，咱们才有活命机会，“
李自成脸色阴沉，沉默良久，淡淡道：“事情还没水落石出，不要自己吓自己，朱由检要是敢来，老子就逼他割地赔钱！“
李岩听见这话，却是微微摇头。
“陛下，咱在山西根基不稳，晋商算是结下了梁子，百姓也少有依附，如今形势，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不攻下宁武关，山·西境内，刚归降的官军肯定以为咱不行了，到时军心大乱，晋商流贼抄咱后路，明军乘火打劫，进退两难，就麻烦了！”
李岩停顿片刻，压低声音道：“还有，刘芳亮现从河南北上，咱这边一撤，他也活不成了。”
李自成脸上的得意之色消失殆尽，眉头紧锁，他原因为攻克宁武关不费吹灰之力，不等顺军攻城，周遇吉就会主动投降——历史上也差不多是这样——没想到朱由检竟亲自来了。
“准备全力攻城，把朱家皇帝打痛，然后再谈！”
“刘宗敏桀骜不驯，若不是轻敌冒进，也不会被明军袭击，朕早就看他不惯了，大军到了宁武关，由你全权指挥攻城，还是从前的老法子，让流民先冲上去填壕，老营精锐押着近来新投靠的明军攻城，这些贼娃子，想着投靠大顺，吃白米细面却不想着不干活，想得美咧！”
一群部将双手抱拳，轰然应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