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期的八月三号。
一辆法拉利在乡村小泥路上行走,奢侈的风格与纯朴的小乡镇显得格格不入,引得无数人抬头张望。
更有小朋友们挥着手,探着头大声嚷嚷:“好漂亮的车啊!”
我爸并没有亲自来,只是派了他的司机来接我。
我的衣服早早就被沐奶奶收拾好了,只等车来了,我可以立刻提上行李上车。
看着这辆奢侈牌的法拉利从远处驶来,我和沐奶奶一块站在门口,心中并没有半分喜悦,甚至连期盼都没有。
车缓缓停下,就停在院子正中。
我伫立在原地,眸色平静地看着从车上下来的司机,没有动。
发自内心地抗拒,我要是踏上了这辆车,就等于家中学子踏上了不归的漫漫求学路,从此远走他乡,靠着一弯明月思念我心中的那个家。
去我爸的家,只是去,而不是回。
因为,在他选择在我出生后将我从他手中抛下那一刻起,他的家就永远不会是我的家。
他不爱我,我也不爱他。
不熟悉,很陌生。
对我而言,他就是个彻彻底底,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我很想留下,可是找不到留下的理由,我怕我离开了我奶奶没人照顾,可是她却说,“不用担心我。你大伯儿子的病治疗得差不多了,他们一家子再过几天就回来了,到时候时不时会来帮衬一下我的。”
我大伯,也就是我爸的哥哥,他跟我爸不一样,他没有出城拼搏,只是留在家里种庄稼,但因为人勤奋朴实,娶了个好老婆,生了个模样很俊也很努力的儿子,一家子过得开开心心的。
我大伯儿子,也就是我那个爱读书的堂哥,白流。
就是大概在五六年前,不知道在城外受了什么刺激,变得不爱说话,到最后甚至连爸妈的话都听不进去了,整个颓得不行。
然后到医院一检查,竟是得了抑郁症。
这可急坏了夫妻俩,这出城几年,怎么还得了抑郁症呢。
于是,没办法了,只好休学几年。
疗程就此展开,还好夫妻俩几十年来都赚了不少钱,够给白流治病。
过了这么多年,到今年,终于是治好了吗?
这个堂哥以前对我可好了,老给我塞糖吃,带我上山捉鸟,下河摸鱼。
就是后来他出城读书去了,我们就没能继续联系,但亲情还是在的。
就他得了抑郁症这事,我都觉得很不可思议,在我记忆里的白流,可是热心开朗,温柔阳光的小王子。
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城里经历了什么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这也是我抗拒城市的原因之一。
人人都道城市好,却不知,金窝银窝再好,都不及我自己的狗窝。
“大小姐,请上车。”司机应该是我爸家的专用司机,这会下了车,朝我做了个手势。
我提着我的行李刚想迈步,沐奶奶这时突然伸出皱巴巴的双手,拉住我的手腕,混浊的眼睛看着我,紧紧的叮嘱:“进城了千万不要乱走啊!特别是每月十五,一定要记得回家,不要乱跑乱晃!”
我点点头,反握住她的胳膊,靠在她厚实的肩膀上,低垂着眼睛,泪珠子一点一点地往下掉,经过脸颊,一滴一滴,零乱滴落在地,散乱无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