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这一刻,刘灿云可谓是煞费苦心,她一再苦苦忍让,委曲求全,只为手刃张泷一解心头之恨,如今即将得偿所愿,难免有些激动,再加上刀伤痛楚,忍不住浑身发抖。
“你要杀我?为什么?”张泷大惑不解。
“因为你该死!”刘灿云横眉怒目。
“我对你那么好,我想不明白!”张泷踉跄几步,靠在墙边不住的摇头。
“想不明白吗?那我告诉你,自你下令杀死黑石寨那些无辜的妇孺老弱之后,我便无时不刻想要杀你!”刘灿云恨的咬牙切齿,指着张泷鼻子补充道:“你这个恶魔!十多岁的孩子你也不放过!他们可都是无辜的!”
“你怎么还争竞这样?你爹不也一样吗?”张泷说话间已是面色苍白。
“你觉得我爹还能活吗?冤有头债有主,生死各论,现在就是你偿命的时候。”刘灿云冷笑一声,走到床前,从枕下取出一柄短刀,那刀身长不足二尺,乌黑的刀鞘缠着金丝,刀柄白玉镶嵌,末端垂着的一颗红宝石尤显珍贵。
“你,原来你早有预谋!”张泷见她暗藏宝刀,脸色变得愈加难看。
刘灿云抽出短刀,冷眼一瞥刀锋,嘴角一撇,微微笑道:“说起来这还是我爹压箱底的宝贝,可是他一直不舍得拿出来用,不巧这次被我挖了出来,能死在这把宝刀之下,倒也便宜了你,哈哈!”原来刘灿云借故返回黑石寨,正是要挖出宝箱,一并将刀取出来,众人只见得她带回如此多的金银珠宝,欣喜之下早已没了防备之心,哪里曾想到她会暗藏凶器。
“想要杀我,可没那么容易!”张泷怒拳一握正要发难,只觉双臂一麻,脑子里也是一阵迷糊,惊呼道:“怎么……你在酒里下了药?”
“没错,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困了?”刘灿云抿着嘴得意的笑着,她知道张泷乃是捻军中的悍将,武艺之高强淮北罕逢敌手,即便是暗中偷袭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也只能剑走偏锋使出这种手段。
张泷费力的摇摇脑袋,不知是药效所至还是不胜酒力,只觉得浑身无力昏昏欲睡,又强打起精神来,扶墙问道:“怎么可能?你,你也喝酒了!”
刘灿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刀伤,点头道:“是,我是喝了,不过没你贪杯,而且这些伤口足以让我清醒十分!”她搜回来的这种迷药乃是黑石寨绑架肉票专用,无色无味药性强烈,只要入口最少十个时辰不省人事,唯一的方法是用剧痛刺激,才能强忍着保持神志,所以在张泷来之前她先是刺了自己数刀。
“不……我不能死……”张泷低下头抬起手,无力的击打着自己的脑袋,想要清醒一些,终是坚持不住,瘫坐在地。
“药力已经浸入了体内,别白费力气了。”刘灿云紧握住刀。
“不……我不能死……我还要杀鞑子……还要……”张泷双目紧闭,喃喃自语。
“去死吧!”刘灿云手起刀落。
寒光一闪,刀刺入喉,刘灿云还不解恨,歇斯底里的挥着刀,一下又一下,直至将张泷的脑袋砍了下来。
复仇的快感让刘灿云不禁打了个冷颤,重新披上染血的嫁衣,刘灿云长舒了一口气,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拾来地上的红盖头当做包袱,将张泷的首级包了进去,匆忙收拾了一下,提起包袱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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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之后,张泷的尸体才被众人发现。
张陈放呆呆的看着面前这具丢了脑袋的尸体,不敢相信是属于张泷的,他哭丧着脸问任柱:“怎么会这样?这是谁的尸体?”
任柱叹气道:“唉,你别这样……”
张陈放跪倒在地,大叫:“不,不可能!”
任柱动容劝道:“张泷已经死了!冷静点,面对现实吧!”
张陈放被现实抽了一耳光,又开始抽自己的耳光,一边抽一边放声大哭,痛块的哭了半晌,哑着嗓子问:“是不是刘灿云干的?人呢?”
“唉,我早就说过,贼窝里的女人不简单!她应该是趁着夜色往南跑了,南门自打被烧毁,这两天也未来得及修缮,血迹一直滴到了南门外,看门几名守卫也死了。”
“这个天杀的贼女!派人追了没有?”
任柱无奈的摇了摇头,整整一夜过去,刘灿云怕是早已过了淮河,再想追上去谈何容易。
“就算她要杀人,第一个不应该是我吗?”张陈放扪心自问,随后陷入深深的自责,他根本没有想到,刘灿云留下来是为了杀张泷。
张陈放突然明白了,这个世上最不能相信的,就是刘灿云这样的美人,这种女子谎话也说的漂亮。最可气的是,她一直装可怜,装无助,一切都是在迷惑自己,这是一个多么阴险狠毒的女人啊!
张陈放越想越气,悲愤交织,眼泪掉尽,在心里已把刘灿云骂的狗血喷头,看到张泷的遗体还躺在地上,脑袋丢了也不好安排殡葬之事,放在这里更是不忍目睹,于是道:“先抬去后面的地窖里吧,那里清凉一些,也免招了蝇虫,等到爹爹回来再听从安排。”
任柱挠挠脑袋,“这,你怕是忘了,刘灿云那半死不活的爹还在地窖里关着呢。”
张陈放一听爬了起来,“走,差点忘了这个老贼!”
两人钻进地窖,刘饿狼窝在墙角缩成一团,张陈放上前踢了一脚,刘饿狼耷拉着眼皮,吐了一口气,也不回应。
任柱骂道:“老贼,别装死了!”
刘饿狼真如装死一般,嘴里哼哼唧唧的,张陈放怒道:“老贼,你可知道,张泷哥已被你女儿害死!”说罢伸脚又要去踢,任柱怕他把刘饿狼当场踢死,赶紧拉住。
眼见张陈放一昧迁怒自己,刘饿狼也猜出刘灿云已经逃了,咧开了嘴却笑不出声来,有气无力道:“给个痛快的吧……”
张陈放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哪里肯让他轻易死掉,悻悻道:“刘灿云杀了人顾自逃命,分明是给你往棺材板上敲钉子,不过你做的也够绝,先前为了杀我,恨不能连带着她一起砍了,你们父女俩可真是一路货色!”
“我儿便是你与这丫头害死的,我要杀她……有何不可……咳咳……”刘饿狼铁青的脸色上尽显怨恨之意。
如此重男轻女,张陈放觉得不可理喻,怒道:“老贼,再怎么说,她也是你女儿!”
刘饿狼歪着脑袋呆了一会儿,缓缓道:“她不是我亲生女儿……”
张陈放惊道:“什么!”
咳咳!咳咳咳!刘饿狼剧烈咳嗦了一阵,气息已经只出不进,“十八年前,我接了个肥差事,去凤台县截杀一个拐卖婴孩的女贼人,咳咳咳!”缓了一会儿,已是气若游丝,“没曾想,却错杀了一名贵妇人,应是过路的……遗下一名女婴……”
张陈放问道:“那名女婴正是刘灿云?”
刘饿狼垂下脑袋,仿佛死了没埋似的,吐出最后一句,“将错就错,错上加错。”说罢两脚一蹬,气绝而亡。
到此张陈放终于明白刘饿狼此前为何不顾女儿性命的缘故,这刘饿狼也不是什么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之所以透漏出女儿的真实身世,想必也是为了报复刘灿云此番冷酷无情罢了。
张陈放转念一想,自己也非爹娘亲生,但是爹娘一直视同己出,族中兄弟也是关爱有加,比较刘灿云,十八年前同为孤儿,境遇却如此大相径庭,忍不住一阵唏嘘。
十八年前!张陈放心中一凛,对了!爹娘早就说过,十八年前正是陈伯母把自己从凤台县捡了回来,刘饿狼所说拐卖婴孩的女贼人也是在凤台,那么自己的身世会不会与那个拐卖婴孩的女贼人有关联?
张陈放又细细想来,世道艰难,孤儿无数,自己也只是其中的一名而已,硬要说是巧合也未免太过无稽之谈,再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爹娘也要马上回来了,于是很快绝了这种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