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之后,战火仍在猛烈的燃烧,滚滚浓烟直透天际,山脚下的旷野中随处可见血肉模糊的尸体,充满血腥味的空气似乎凝固了,没有风声,没有虫鸣,没有活人!
忽然,一阵战马的长嘶划破了寂静,自战场南侧赶来了一支清军,数面绿色的旗帜在山前展开,清军纷纷列队停了下来,几名清兵率先进入这炼狱般的战场察看究竟。
片刻之后,一名清兵匆忙回来禀报:“大人,没有发现生还的将士!”
清军主将德楞泰听后神情悲痛,摘下了暖帽叹息道:“唉!想不到白莲邪教如此顽固,可惜了本都统这三千精锐先锋,竟与邪教拼了个玉石俱焚啊!”
众将士也是一阵唏嘘,这时一名参将上前进言道:“大人不必担心,依卑职看来,经此一战白莲邪教已是强弩之末,此次必能将邪教一网打尽!”
德楞泰侧目问道:“说来听听,你有何见解?”
参将哈了哈腰,指向前方高山道:“大人,此山名为卸花山,山势陡峭险峻,北面则是万丈悬崖,那白莲匪首王聪儿率邪教余孽逃窜至此负隅顽抗,分明是在自掘坟墓!”
德楞泰拍掌道:“好啊,好一个卸花山!看来此山便是王聪儿葬身之地!”
“川楚两省十万邪教反贼不到一年便被大人悉数剿灭,大人厥功至伟,加官进爵指日可待啊!”参将不失时机的奉承几句,又道:“此外卑职无意中听到了一些关于白莲邪教的传言,不知大人有没有兴趣?”
“哦,说来听听。”
德楞泰招招手,参将赶忙走上前去,低声道:“末将听说这白莲邪教自唐代创建以来,势力颇大教众甚多,这一千多年下来,积累的金银财宝更是富可敌国,而这邪教历代藏匿宝藏之处,想必也只有邪教教主知道了。”
德楞泰又惊又喜,捻须道:“嗯,此次我大清倾全国之力围剿邪教,军资耗费巨大,国库早已空虚,朝野上下也是哀怨不断,若是邪教真有宝藏,那可是天助我大清啊!传令下去,白莲匪首王聪儿务必活捉!”
“遵命!大人,卑职还听说王聪儿模样极为美貌,且生性淫荡,一帮教众被她迷的神魂颠倒才肯为她如此卖命,依卑职看来,若是活捉了她,倒不如让大人先消受一下,嘿嘿。”话一说完,参将竟是一脸淫笑。
“放肆!我军将士尸骨未寒,此情此景应该庄重肃穆,哪来的这些无稽之谈!”德楞泰高声怒叱。
“大人息怒!大人身先士卒统率三军围剿邪教,几个月下来功苦食淡,末将一时胡言乱语,请大人恕罪!”参将跪地求饶。
德楞泰挥挥手,哼了一声:“这次就算了,速速将阵亡将士收殓起来,即刻攻山剿灭邪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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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卸花山山巅的万丈悬崖之上,一袭白衣的王聪儿正伫立于此。
经过数月苦战,王聪儿身旁所剩教众已不足千人,眼前数倍清军兵临山下,反清复明的大计,怕是难于上青天了,想到这里,王聪儿娇美的脸庞顿时被愁云笼罩。
“教主,大批清妖已经聚集到了山下,马上就要攻上来了!”执事长老姚之富急匆匆的赶了上来。
王聪儿应了一声,皱眉道:“姚长老,此次清妖来势汹汹,咱们也没了退路,怕是只有跟清妖拼个你死我活了。”
姚之富咬牙道:“白莲圣教没一个贪生怕死的,誓于清妖决战到底!”
“誓于清妖决战到底!”众教徒纷纷围了上来,神情高昂,振臂高呼。
“诸位兄弟姐妹,我知道大家都不怕死,可是白莲圣教千年基业不能毁于今朝!”王聪儿抬手安抚下众人,思忖片刻,正色道:“等下若是清妖攻了上来,姚长老带领红阳堂掩护青莲堂往山下冲,其他人跟我一起全力杀清妖!”
“教主,我们不走!青莲堂的姐妹誓于圣教共存亡!”一名青衫少女失声大喊。
“对,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众教徒齐声喊道。
正在这时,几名教徒从山腰间跑了上来,一边跑一边叫喊:“清妖攻上来了!”
王聪儿向下方望去,风吹草动,树木摇曳,顷刻间大量清兵从山林中冲了出来。
“杀清妖!”王聪儿抽出腰间长剑,率先冲向清军。
刀光剑影,喊杀震天,残阳如血,天地动容。
半个时辰之后,山间的哀嚎声已经盖过了叫杀声,遍地都是鲜血,兵刃,断肢残躯。
寡不敌众的白莲教众很快被清兵砍杀殆尽,王聪儿也被清军团团围在了悬崖边。
身后传来一阵凄惨的叫声,王聪儿转身一看,几名青莲堂少女伤重之后不愿被俘受辱,竟然挣扎着跳下了悬崖!
“活捉王聪儿!”众清兵叫嚣道。
王聪儿早已伤重力竭,飘飘白衣已染成鲜红,眼见大势已去,她冷笑一声,银牙一咬,纵身跳下了万丈悬崖。
天边最后一抹霞光即将被大地召唤进入黑暗,如同无生老母呼唤着白莲信徒升入真空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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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流长五十载,人生轮回几苍桑。
道光二十二年初秋,安徽凤台县境内,淮水蜿蜒向东,流经凤台东南的八公山下,遇阻折回倒流,将南岸硖石劈为两半,造就了三水分流的奇特景观,这就是两淮一带赫赫有名的峡山口。
峡山口以北有座孤峰,山势陡峭,高十余丈,一顾淮水南北。峰顶筑有石台,名为落凤,相传春秋时期,秦穆公有一掌上明珠,唤作弄玉,善喜吹笙,且无师自通,技艺精湛,她游历至此,在峰顶吹起玉笙,竟引得凤凰飞落齐鸣,落凤台便由此得名。
千年之后,不见仙乐缭绕凤凰于飞,只有山风呼号波涛拍岸,落凤台上,仙人早已难寻其踪,而一名体态如柳、美若天仙的青衫少女正伫立于此。
青衫少女似乎是在等人,她面色焦急,不住的喃喃自语:“怎么搞的?小师妹怎么还没来?”
突然,山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少女侧耳一听,叶眉微皱:“京城五虎,来了四个!”说罢抽出腰间长剑,如临大敌。
很快,四名黑衣人跃上台来,一一分散,占住台子四角,少女冷笑道:“从京城一路追到这儿,你们倒也不嫌远。”
一人喝道:“少废话!柳依青,乖乖交出被你掳走的孩子,留你个全尸!”
柳依青凄惨一笑,怒道:“当真连条活路都不给,你们的主子可真是绝情!”
那人叫道:“哼!白莲邪教女贼,死有余辜!”另一人看到柳依青身后石凳上的襁褓,指道:“孩子在那里!”
“有能耐便来拿!”
柳依青持剑护在石凳前,担心等下打起来会殃及到孩子,便将襁褓轻轻放置于石凳之下。
四人相互使了个眼色,三人拔刀攻上去,一人疾步冲向石凳去抢孩子。
“唰!唰!唰”
柳依青临危不乱,霎时挥出三剑,挡住三人攻势,又忙退一步,转身抖腕撩剑,身后那人弯下腰来正要抱孩子,眼见剑光袭来,只得缩成一团侧滚在地,狼狈的躲过一劫。
“大家小心!这女贼剑快着呢!”
“别急,先一起杀了她!”
柳依青的剑法虽快,但是京城五虎也不是泛泛之辈,几十回合过后,四人围攻之下,柳依青已是觉得有些难以招架,本打算纵身跃出合围逃走,可一想到石凳下孩子还在襁褓中熟睡,怎舍得就此离去,于是咬紧牙关,使尽全身解数拼死一战。
四人见柳依青显露败相,个个面目狰狞,刀刀直取要害,恨不得将她剁成肉酱。
柳依青竭尽全力抵挡一番,心中盘算:“无论如何也要撑住!小师妹的二十四路玄女刀法举世无双,只要坚持到她一来,我俩齐心合力,定能解决掉这四人。”想罢强打精神,拼死招架。
四人见她只守不攻,纷纷使出杀招,倾力攻上,几招下来,柳依青腹背受敌,两侧受制,终是躲闪不迭,肩头中了一剑,顿时血流如注,四人皆是暗喜不已,攻势更加猛烈,誓要一鼓作气取其性命。
柳依青心知在劫难逃,只能以死相博,临死也要拉两个垫背的。拼命过了十余招,柳依青背部中了数刀,只觉后心冰凉,弯下身去直立不起,再也无法支撑。
黑衣人也都有中剑,但不足致命,眼见柳依青已无力抵挡,马上就要命丧当前,正在此时山下传来了一阵女子的呼喊声。
“柳师姐!柳师姐!你在哪儿?”
叫喊声由下而上越来越近,柳依青一听正是小师妹陈川红的声音,于是使尽最后力气高呼:“红儿!我在这里!”
四人稍微一愣,再看柳依青已受重创,只需几招便可将其毙命,便分两人下山阻拦,余下两人继续攻来。
留下的两人也是怕有变数,想要尽快解决掉柳依青,一齐举刀砍了过来,重伤在身柳依青根本无力躲闪,只能横剑挡去,无奈刀势凶狠,心不从心跪倒在地。两人见她已是束手待毙,便又挥刀砍去,一刀砍在肩胛,一刀没入腹中,柳依青双目紧闭,口吐鲜血,已是无力回天。
两人只当她已气绝身亡,不料稍一松懈,柳依青双目骤然暴睁,长剑一挥,寒光一闪,划破了两人喉咙。
这两人临死之前才想明白,柳依青早已有了同归于尽的想法,方才不做挣扎,只为存最后一口气,就是为了挥出这致命一剑。
片刻之后,一名白衣少女提刀奔到台上,正是小师妹陈川红,此时柳依青已是气若游丝,见到师妹终于赶来,喉咙里一阵哽塞,已是说不出话来,未等陈川红扑到身前,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两眼一闭撒手人寰。
陈川红奋力杀死拦路两人赶来台上,终究还是晚了一步,惊叫一声,伏在柳依青尸首前嚎啕大哭起来。
“呜呜呜……柳师姐,红儿来晚了!柳师姐!”
一直哭了个把时辰,嗓子也哑了,陈川红忍住悲痛,负起柳依青的尸首,在山腰找了处平坦之地,砍来茅草编了一张草席,将尸首裹入席中草草安葬。“柳师姐,红儿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办,待到以后再来给你造坟立碑!”
随后将黑衣人尸首抛入山涧,陈川红呆在台上苦思不解。
“师姐为何被这些人追杀?这一年来京城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原来一年之前,白莲教总坛将十名得力弟子分派大江南北,主持各地教中事务,陈川红被派往淮南成为当地白莲教执事,三天前收到柳依青从京城南逃的消息之时,她正在寿州与当地教徒谋划起义之事,于是也顾不得起事日期临近,便匆匆渡过淮水接应,却还是没能见上最后一面,也难解心头种种疑虑。
“哇…哇…”身后传来一阵婴儿啼哭,陈川红寻声抱起石凳下的襁褓,襁褓中一名不足周岁的男婴正挥动着小手哭闹不止,这让她更加感到疑惑。
“莫非这孩子是柳师姐从京城带过来的?这些黑衣人追杀柳师姐难道是为了这个孩子?”
婴儿不住的啼哭让陈川红顾不得多想,手忙脚乱的哄了哄,仍是无济于事。
陈川红猜测这孩子应是饿了,若不喂些吃的,怕是一时半会难以消停,于是匆匆下山,在淮河岸边洗尽身上血迹,抱着孩子沿路向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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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水以北不远一处岔道口,乌云四起,秋风萧瑟,一面饭馆的幌子迎风翻滚招摇,时近晌午,店家正在路边不遗余力的招揽过往行人。
“老乡,用饭吗?小店里有面饼、包子,还有许多精致小菜。”
一名衣衫褴褛的流民无精打采的摇了摇头,话也不说低头走开。
“呸!穷鬼!”店家冲着流民背影啐了一口,才一转身又看到一名妙龄女子盈步走来,只见她一袭白衣,面容姣好,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却在腰间悬了一柄二尺来长的短刀,怀中还抱有一名婴儿,不由的暗自称奇。
这名少女正是陈川红,店家迎上去问道:“这位姑娘,用饭吗?小店好酒好菜应有尽有。”
陈川红正有此意,应下进入店内,临窗坐下,要来一些饭菜一碗米粥,悉心喂弄怀中婴儿,一番忙活婴儿吃饱,迷迷糊糊悄悄睡去。
“吁!”
只听一驾马车勒在了店门口,陈川红向窗外看去,只见一名身材高瘦的中年男子跳下车辕,随后又有一名体型稍显富态的男子从车棚里钻了出来。
陈川红不由生疑,高瘦男子仪表堂堂,富态男子锦衣华服,这两人一看便不是寻常百姓,怎会跑来光顾这家逼仄简陋的乡间小肆?于是叫住店家问道:“这两名男子是何许人?”
店家笑道:“高瘦的这位乃是武家集的苗沛霖苗大先生,另一位则是徐家庄的徐立壮徐老爷,这二位可都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文士啊,也是小店的老主顾了!”
“原来他就是苗沛霖,苗大先生?”陈川红对这位苗大先生早有耳闻,常听教众谈论此人矜贫救厄、乐善好施,不少穷苦百姓都曾受其恩惠,而今见他款步走入店内,不由的肃然起敬。
苗沛霖一进到店内,发觉陈川红一直莫名看向自己,顿时有些难为情,只得微微颔首,一笑而过。
跟后的徐立壮却在陈川红桌前停下脚步,拱手问道:“这位姑娘,可否行个方便挪一下位子?这张桌子我跟我的朋友已经预定了。”
陈川红哑然失笑:“什么?就这个破地方还得预定?”
徐立壮解释道:“姑娘有所不知,我与这位好友早些年前曾为同窗,又一起中的秀才,就近常来这间酒肆小酌几杯,同窗之谊同窗饮酒,相得益彰嘛。”
陈川红心道这人好生无礼,为了一张靠窗的桌子竟然如此强词夺理,当即面露不快,低头不语。
徐立壮见她不置可否,正要继续说谈,苗沛霖过来伸手拦道:“徐贤弟,咱们坐别的位子即可,不劳这位姑娘动身了,你看人家还抱着孩子呢。”
陈川红投去一个微笑:“还是苗大先生通情达理!”
徐立壮听出她言外之意是笑自己无理取闹,当时心生恼怒,苗沛霖倒是有些沾沾自喜,想不到自己名声远扬,居然被一位素未谋面的姑娘认得出来,不禁好奇问道:“敢问姑娘是何人?如何认得区区在下?”
陈川红恭敬道:“小女子陈川红,久闻苗大先生仁义心肠,名扬两淮,穷苦百姓无一不交口称赞,今日得见真是幸会至极!”
“陈姑娘过奖了,什么名扬两淮,不敢当不敢当!”苗沛霖嘴上不敢当,心里却是一阵得意,接着又问:“却恨韶华偏蜀土,更无颜色似川红,陈姑娘莫非是蜀中人士?”
陈川红微微一笑:“不愧是苗大先生,一猜便知道小女子的来历。”
徐立壮听后有些不屑,心道一听这陈川红口音便是蜀中人士,这还用得着从诗词中考究?又恼她方才暗讽自己无理取闹,于是冷笑一声,怪声怪气道:“啧啧,一个蜀中的柔弱女子,不好好在家相夫教子,抱着孩子跑来这么远,真是让人费解啊!”
陈川红正颜道:“这位先生可不要乱说,小女子年纪尚小未曾婚育,怀中乃是家姐的孩子!”
苗沛霖早就看出这陈川红身段婀娜,粉面桃腮,一头乌发扎有几束彩绳,瞧上去便是待字闺中的姑娘家,方才徐立壮那一番话分明是有意出言相讥,于是忙打圆场笑道:“倒是我这位徐贤弟眼拙了,陈姑娘还请见谅,咱们就不打搅了。”
说罢拉着徐立壮在邻桌坐下,就此息事宁人,陈川红也不想节外生枝,便一边抱着孩子一边安心用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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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沛霖与徐立壮落座之后叫上酒菜,两人多日不聚,也是格外亲热,苗沛霖斟上酒,笑道:“咱俩可是好些天没在一起喝酒了!”
徐立壮叹道:“唉!家中琐事不断,一直没捞着空闲。”
苗沛霖笑道:“贤弟家大业大,琐事自然也多,不像苗某孑身一人,无事一身轻。”
徐立壮哭笑不得,“苗兄可别再挖苦我了!”
两人推杯换盏,酒过三巡,徐立壮忽的眉间一锁,正色道:“苗兄,你可听说了昨日寿州白莲邪教造反之事?”
此话传到邻桌,陈川红正愁起事进程无从知晓,忙竖耳细听。
苗沛霖问道:“白莲教又反了?”徐立壮猛的一捶桌子,差点将酒杯震翻,恨恨道:“可不是吗!如今西方列强虎视眈眈,又有白莲教祸国殃民,我大清可谓是内忧外患、岌岌可危啊!”
苗沛霖劝道:“贤弟就省些力气吧,最近这两淮一带白莲教频频造反,倘若每每为此大发雷霆,这桌子非得让你给拍烂了不可。”
徐立壮捉起酒杯一饮而尽,忧心忡忡道:“苗兄有所不知,不仅两淮,短短数月,山东河南,两江乃至广州,白莲邪教及其分支教派纷纷造反起事,这些暴民真是反了天了哪!”
“啊!有这等事!”苗沛霖一直深居简出,少问世事,听徐立壮这么一说也是略感惊讶,又问:“话说这白莲教自从嘉庆年间王聪儿兵败跳崖自杀之后,至少有五十余年销声匿迹,怎得突然又都死灰复燃了呢?”
徐立壮咬牙切齿道:“鸦片战争以来我大清国力衰退,白莲邪教分明是趁火打劫,逢乱必反真是狼子野心啊!”
陈川红听到徐立壮一口一个邪教叫着,心中极为不满,于是起身上前问道:“方才无意中听两位先生谈论什么造反的事情,说的可是白莲教?”
徐立壮挑眉道:“没错,你问这些干什么?”
陈川红道:“闲来无聊,只是好奇而已,倒是打扰两位兴致了,不知两位在哪个衙门高就?”
徐立壮摆手道:“姑娘说笑了,我俩都是一介布衣,并无半点官职。”
陈川红撇了撇嘴,嘲弄道:“原来如此,徐先生并非官场中人,却在这小小酒肆之中为国家社稷劳心伤神,真是让小女子好生佩服呢!”
徐立壮听出她言语中尽是讥讽之意,再也按捺不住,借着酒劲一拍桌子,腾的一下站起身来,疾呼道:“哼!位卑未敢忘忧国,如今大清内有白莲教作乱,外有洋夷之患,身为大清朝子民理应为国家社稷着想才对,正所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徐先生还请稍安勿躁!”陈川红身形一晃,转眼来到徐立壮身侧,只手一拍将他重重按下,反驳道:“试问若是国家强盛,百姓安居乐业,又何来内忧外患之灾?说起来还不是朝廷昏庸官府无能?”
徐立壮只觉得肩头一沉,仿佛抗了一座大山,动弹不得,只得高声争辩:“一派胡言!当今圣上励精图治、体恤民情,朝野上下齐心合力重振我大清国威指日可待,你怎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陈川红朱唇微抿,冷笑道:“好一个励精图治、体恤民情!我且问你,与洋夷交战一败再败,割地赔款的钱哪里来的?可是从天下黎民苍生嘴里抠出来的?”
“这……这身为大清朝子民,替圣上分忧乃是分内之事,你怎能妄自菲薄!”
“这话就不对了!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老百姓们食不果腹,哪里还有心思为皇帝分忧?”
“你……你强词夺理,简直是无稽之谈!”
“徐先生莫不是喝多了?小女子可是据实而论。”
陈川红叶眉轻弯,谈笑之间逐次反驳,直说的徐立壮面红耳赤、胸闷气短。苗沛霖见她才思敏捷口齿伶俐,而且身手也不错,倘若徐立壮继续与她争执下去,不仅嘴上讨不到半点便宜,说不定还会遭受皮肉之苦,于是赶紧上前好言相劝:“二位说的都有道理,只是大家萍水相逢,何必为国家大事争论不休,倒不如各让一步,就此打住算了。”
陈川红点头笑道:“苗大先生说的极是。”
徐立壮到头来没讨到半点便宜,一气之下踉跄着站起身来,拱手道:“苗兄,酒足饭饱,先行告退了!”说罢摇晃着向门外走去。
苗沛霖见徐立壮已有醉态,放心不下让他一人离去,忙对陈川红道:“陈姑娘多担待,苗某先送他回家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陈川红一直送到店外。
掉转马头,苗沛霖心中有些不舍,禁不住回头多看了陈川红几眼,原来这苗沛霖年近不惑却一直未曾婚娶,今日偶遇年轻貌美颇为才华的女子,眼中自然多有青睐,心里也是遐想联翩。
陈川红只当苗沛霖为人谦逊有礼,又想到他曾在徐立壮要求换座时为自己鸣不平,于是跟着多送了几步,忽然发觉方才在店里只为逞一时口舌之快,忘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于是忙追上喊道:“两位且慢!可否告知寿州白莲教起事结果如何?”
“那些反贼已经全被寿州总兵王大人设计剿灭了,一个不剩!”徐立壮从车棚内探头出来,丢下一句话渐行渐远。
陈川红听后如五雷轰顶,一时怔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