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狐和往常一样,送别了狐狸,走下了山。
才走到了山脚,他便被一个中年人叫住,这个中年人穿着滑柔的衣服,和村子里的人格格不入。
“你是?”风狐问。
“在下余南县县令宋秋,听闻诛杀妖魔的义士在此处居住,特来拜访。”
中年人笑呵呵地说道,他此次是一个人独自出行。没有人知道。
风狐凝视,拜访?
如果彼此没有什么话题,这种突然而来的客人,只能够互相尬聊。
“既然这样,那请进屋吧。”
风狐打开刚刚关上的屋子,里面很小,只有三米见宽,但坐下两个人还是可以的。
宋秋走进,细细打量,屋子里除了竹床竹椅便是桌子上那厚厚的手抄书籍了,“义士真是德馨之人啊!”
风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可是他并不觉得这简陋,屋子只是他休息的地方,狐狸山上的丛林是他的餐房,山顶是他的阁楼,四周的景象是他最好的屏风。他自诩过得不过,用不得别人多言,就和瓦尔登湖中的梭罗一般。
“你叫我风狐就好了。”
风狐只能想到这样的答话,不知还能和这陌生人说些何事。
毕竟他是没有吹牛的习惯,诛杀妖魔的事已经过去,不值得再叙述。
“风狐?倒是和狐狸山上的狐狸一样,是个好名字,不愧是整个余南县大名鼎鼎的狐狸之子。”
新奇的故事在乡野里传播,往往会追加几分灵异。
狐狸之子的故事,在风狐痛快诛杀了妖魔后,像是一场风暴,席卷了七里八乡,还在蔓延。
风狐皱眉,他自小因野种而被村子里的人嘲笑,这让他对于自己的名字有一种敏感和卑微。
宋秋对自己名字随意的点评,令他很不快,仿佛对方凭空长自己一辈一样。
“我看你刚刚想要下山,不知道你要往哪里去?听说你和村子里的人相处的并不愉快。”
宋秋不以风狐沉默为意,接着说。
风狐又是沉默,他要去见文静。这样的私事不是和外人讨论的。
“你是要去文府,找文静小姐。”
宋秋继续平平淡淡地说着。
话语令风狐错愕,他怎么知道?!
风狐的神色忽然肃穆了起来,青色的眼睛盯着宋秋,好像是最善于潜藏的野兽。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他发誓,如果他要以此针对文静或者怎样的话,下一秒他就有能力让对方付出代价。
“在下不才,乃是文静小姐的未婚夫婿。”
一番平静的话语,落在风狐的耳中如同惊雷炸响。
“这不可能!”风狐断然地说道。
“信不信随你,这是文静父亲同意的,要不了多久,整个余南县的人都会知道。我宋秋要与文府小姐成婚。”
中年的宋秋看着眼前这个风采逼人的年轻人,丝毫不在意对方难看的脸色。
即使对方能够打死一只妖魔,他也毫不畏惧。
“不过我来到这里,可不是来说这些的。我知道你和文静小姐的事,我和文静小姐见过面,她的心里藏着人。那人就在村中而且绝对不是凡夫俗子之辈,再加上我对你这些天的观察,我很确定,文静小姐喜欢的人是你。”
中年人一直说个不停,像是胜利者在失败者前的宣言。
“没错,文静喜欢的是我。这毫无疑问。那么宋秋先生想要说些什么呢?像话本故事一样,来上一出寒门小子与小姐惨遭分离的戏码?那我要警醒你,我可不是什么正经读书人。敢这么做的人绝对没有好下场。”
风狐表情带着凶气。
“不不不,君子动口不动手,我是来当说客的。毕竟,再顽固的念头也有被柔水击穿的一天。”
“那你可以先走了,水滴石穿那是在一百年后的事。”风狐拒绝,同时想着明媒正娶文静的方法。
见到风狐软硬不吃,中年人收起了和蔼,开始露出了他县令的威严。
“好吧。少年人,实话告诉你,我并不爱文家小姐。可她长得太像我的亡妻,我的亡妻为我付出太多,我发过誓,不会再让她吃任何的苦头!可还不等我把这世上一切的富贵带给她,她便因为多年的劳累病去了。”
“我想让文静不要和我的亡妻一样,我要照顾她,不让她受半点的伤害。”
中年人诉说着,紧紧地盯着风狐。“我派人查过,你只是一个游手闲人,没有营生,文静是官家小姐,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只要你能够离开文静,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升官,发财,或者美人,我都尽力帮你做到。”宋秋想要从风狐的眼里看到动摇,可是让他失望了,对方的眼里只有古井无波。
“我不同意。”风狐摇头。
“为什么?”宋秋问。他想要拆散一对少年少女的纯真恋情。他或许有愧疚,那是对于美好事物的破坏,可他不后悔。初恋基本都是冲动的产物,真正坚守到终生的能有多少呢?
少男少女在彼此的眼里是无限美好的,可这种感觉很快就会退却。到那时种种的矛盾与现实的骨感,会戳破他们华而不实的美梦。
与其那样,还不如他宋秋来让这段感情提前谢幕。
“这样静儿是不会快乐的。”风狐摇头,在他的心里,文静快乐是最重要的。
“快乐?就凭你这个游手好闲的人?你得不了钱财,获不了名望,甚至跟着你文静小姐只能粗麻布衣,清汤野果。这样会快乐吗?”宋秋其实很欣赏这个年轻人执拗的表情,这让他想到了年少轻狂的自己,还有亡妻与自己的相守以生相濡以沫。
可惜对方太年轻了,还没经历头破血流。
“你对快乐一无所知。若是她真的喜欢,我必然会给予,无论你说的钱财还是名望。在我心中,我不快乐她也要快乐的。”风狐说,这是他早已认定了的事。
宋秋看着风狐的眼睛深深叹了口气,那诚恳而无所畏惧。名望权财,多少男人的事业是因女人而起。
“我对快乐一无所知?是年轻人你对快乐看的太重才对。”宋秋站了起来,他俯视着风狐。
“这个世界上,人生苦多!满是艰辛!谁能够长久快乐不伤心呢?天王老子也有不顺心的时候!我们能够做到的,只是满足的时候多一点,哪里有这么多强求。幸福就够了!谁能够一直活在精神至上的世界里?幸福不等于快乐,幸福是回忆起往事的辛甜苦辣畅怀,念起未来的日子足够盼头,当前的生活衣食住行不差。”
“那你曾经快乐过吗?愿意为那而疯狂吗?如果有,你就应该放弃说服我的念头!如果不曾!那你也太可悲了。”
风狐反过对方的咄咄逼人,气势反压过去。
“假若你真爱过你的亡妻,你就应该明白,你注定说服不了我!”
宋秋看着这个年轻人,闭上眼睛,想起曾经的往事,自己的爱妻。
他最终放弃了说服对方的想法。
“好吧,我明白了。那我们就各凭本事,文静小姐已经是在下的未婚妻,希望接下来的事情你不要后悔。”
“自然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