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峰村是两山环抱之中的一个小村落。这两山,一是大青山,一是小青山,都是进出青峰村的天然屏障。村民花半天时间翻越小青山可达青山镇,镇上有农贸市场、卫生院和学校,还有几个小型乡镇企业,是青峰村村民赶集、就医和孩子们上学的地方。相比小青山,大青山则是山高林深,山脚下有直通山明市的公路,村民们翻山而过需要一天半的时间。
特殊的地理位置造成的交通闭塞使得青峰村有点“与世隔绝”,相比山外面的世界,青峰村的经济不够发达,村民的生活也不够富裕。好在依山傍水的青峰村山清水秀、空气清新,世代居住于此的村民也是乐在其中。
七月的一天清晨,山中的薄雾散开,阳光撒在村头的小河上,河水清澈见底,五六个老少媳妇正在河边洗衣服,女人们一边洗衣,一边嘻嘻哈哈的议论家长里短。
一个十七八岁的农家少年带着一只皮毛枯黄的土狗从村头经过,一个年轻的媳妇叫起来:“嗨!狗不理,你又带着你家肉包子上山去采蘑菇吗?”
一个年纪四十余岁的中年农妇说道:“碧秀,人家有名字,不要狗不理狗不理的叫,多难听。”
叫碧秀的年轻媳妇说道:“哟!王婶,前几年他偷了你家的鸡你不是还追着他骂吗?怎么现在还帮他说话了?”
王婶说道:“前几年他还小不懂事撒!这几年读了初中你啥时候还听说他偷鸡了?而且他也可怜,吃不饱饭才偷……”
另一个年轻媳妇打断王婶的话说道:“是没偷鸡了,但是打狗是事实吧?村里的狗看见他就跑,这不是狗不理是什么?”
女人们一阵哄笑。
王婶说道:“说狗不理也不对吧?他身边的肉包子不就是狗吗?不但要理他,还每天形影不离的。”
碧秀笑道:“王婶你是不是看他长得帅,你家冬梅长成大姑娘了,是不是想招他当小女婿啊?”
王婶骂道:“死女娃子胡说八道,你家二娃子出去打工有一个月没回来了吧?我看是你自己想男人了吧?”
碧秀笑道:“我一个已婚妇女,想自家男人有啥不对的?倒是你家冬梅,和狗不理不是初中同学吗?是不是在学校里就搞上了啊?”
女人们又是一阵哄笑,王婶气得破口大骂。
少年慢慢从女人们的身边走过,对这些女人视而不见,对调笑他的话更是充耳不闻。换作以前,他肯定是会回嘴的。“你们这群瓜婆娘,除了能生娃,啥都不懂啥都不会,就是一群瓜兮兮的臭婆娘!”但是今天,不光是今天,也许今后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心情和人拌嘴吵架。
这个没心情和婆娘们拌嘴吵架的少年姓苟名文生。父亲姓苟,母亲姓文,所以取名苟文生。文生的身世很是可怜,父亲苟正盛先天残疾,早在他两岁多的时候就已过世。亲生母亲则是村民们口中所说的不守妇道的**,生下文生不到一个月就抛夫弃子跟野男人跑了。好在苟正盛的哥哥苟正昌与残疾弟弟从小就兄弟情深,在苟正盛过世以后就担负起了养育文生的重任。苟正昌与妻子生有两个儿子,分别取名大壮、二壮,如今都已是二十几岁。苟正昌对文生呵护有加,苟正昌的妻子却看不惯他。当着或者背着苟正昌,对文生不是指桑骂槐就是直接喝骂。大壮二壮也看不惯文生,仗着比文生大几岁,从小就用拳头欺压文生。文生个性又野又倔,被两个堂哥揍了既不求饶也不向苟正昌告状,从小时候的被动挨打到如今的以一敌二稍落下风,文生就像悬崖绝壁的石头缝里的野草一样顽强倔强地生长,不知不觉就长到了十七岁。
到了山脚下,“汪汪”几声急促的犬吠,小土狗就从文生身旁窜了出去。文生喝骂道:“肉包子,你今天再跑去逮耗子,老子就把你宰了做成真正的狗肉包子!”
肉包子是文生给小土狗取的名字。有其人必有其狗!肉包子是一只可怜的狗,三年前文生捡到它时,它还肉乎乎的挺可爱,三年后却是越长大越丑陋。文生对肉包子并不像城里女人养宠物狗那样爱狗如子,每当自己心情不好,或者刚被大壮二壮揍了一顿,文生都会对肉包子非打即骂,把满身的怨气怒气都发泄在肉包子身上。肉包子也算是一只忠心耿耿的好狗,无论文生怎么虐待,它对文生都不离不弃。
文生对山上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哪个山坳里可能有松茸?哪棵树下可能有茶树菇?文生都心中了然。上了山,文生驾轻就熟的去找蘑菇采蘑菇,肉包子则在林中不停奔跑,惊动藏在树丛野草中的野兔、耗子,发现一只它就追逐一只。
不到一个小时,文生就采了大半口袋上好的野生蘑菇,肉包子也有收获,竟然活捉了一只年幼跑不快的野兔。文生望望日头,估摸了时间便带着肉包子急急忙忙的下山回家。
回到家,文生放下蘑菇又把野兔关进笼子后就直奔苟正昌的房间。一进屋一股浓烈的屎尿臭味就扑鼻而来。
“大爸(西南方言称父亲的哥哥为大爸,称大爸的配偶为大妈),你又屙了吗?”文生一边说一边准备好干净的屎尿片,双手并用帮苟正昌翻了个身,擦干净屁股,抽出屙脏了的屎尿片又把干净的换上去。
“生娃子,辛苦你了啊!”苟正昌说话的声音发颤,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大爸,你先养会儿神,我把片片洗干净了就来给你喂饭。”文生抓起屙脏了的屎尿片就往外走。
过了一会儿,文生端着一碗清汤寡水的稀饭进来了。文生扶着苟正昌坐起来,把枕头垫在他的背上。
苟正昌看着碗里的稀饭一直摇头。
“大爸,我知道你没胃口,但再没胃口也得坚持吃啊!吃饱了病才会慢慢好起来。”文生说道。
苟正昌苦着脸,但对文生一勺接一勺喂过来的稀饭还是张嘴慢慢吃起来。
喂完饭,文生走进厨房,舀了一碗白米干饭,就着剩菜吃起来。文生觉得很饿,吃得很快,直吃了两碗白米干饭才吃饱。
把厨房里的事情都收拾停当,文生去了堂屋,苟正昌的妻子和两个儿子正坐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