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怎样?”苏七在电话里朝陈雪娇咆哮。
“你心里清楚,”陈雪娇平静说道。
“你这样做能有什么好处?我不可能再跟你有什么了。”
“是吗?那我们走着瞧啊。”
如果说在没见到她之前还有一些怀念,那现在苏七对陈雪娇除了憎恨,只剩愤怒。
一个陌生的电话打进来,苏七接起,“是我。”
声音如此熟悉,带着惯有的平静。
让徐瑾没想到的是,苏七比他更沉默。
啤酒杯碰了两次,没一个人说话,最后还是徐瑾先开口,“遇到什么事了?”
苏七看着徐瑾,原来剃得精光的胡须被留了起来,在那有着优美的轮廓的嘴唇上面,非常紧地卷成整齐的两撮。
“陈雪娇找人把我朋友的店封了,人也被抓了。”
“她还那么喜欢你,”徐瑾把苏七的酒杯倒满,点燃了一支烟。
苏七脸色枯萎,“越来越离谱了,”放在桌上的手紧紧握拳,青筋露起,手背像纵横的沟壑,苍劲有力。“如果真的坐实了,可能要被判两三年,她才二十二三!”
“犯了什么错?”
“开糕点店被人举报了。”他不想再过多解释。
徐瑾端起酒杯,看着一筹莫展的苏七问到,“我们做笔交易好不好?”
“什么交易?”
“这也是我这次回来的目的。”专门从法国飞回国内,他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紧要的事情。
“林雪晴你肯定没忘,”他转动酒杯,一边考虑一边说,“和她有关。”
“你也还那么喜欢她。”苏七尖利的眼光在他身上霍霍打圈。
徐瑾眼睛斜挑,“你不懂。”
“所以,你想交易什么?”
再谈到林雪晴,依然是浓烈的火药味。
“林雪晴一个亲人得了重病,那个人对她很重要。”
苏七眉头紧锁,“所以呢?”
“需要一个健康的人试用新药。”
明明听上去很危险,他却说的如此轻松。
徐瑾不知道的是,苏七刚见过林雪晴奶奶。苏七也不知道,徐瑾还在默默关注着林雪晴。
只不过,是从俯视的角度。
程院长把发现新病毒的事情告诉了筱玫的父亲易兴,希望他能提前布局,在资本市场获利,一旦等易兴运作完成,他只需将论文发表,名利自然滚滚而来。
易兴知道这件事情将带来的重大影响,多年以来,他操作过的类似事件数不胜数,任何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但是能在市场上风云叱咤,他更离不开背后的靠山——
徐恩东。
如果问F市哪个政府高层最低调,那一定非徐恩东莫属。沧海桑田,市委干部换了一茬又一茬,只有徐恩东稳坐F市二十年,民间却鲜有他的传闻。
徐恩东生于军人家庭,他本人也有过八年的军旅生涯,一板一眼的生活他过了大半辈子,这直接导致了他对孩子的家庭教育多严肃而少宽和。
徐瑾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作为徐恩东唯一的孩子,他本该享受富家子弟的特权,但徐恩东让他上普通学校,吃穿也很普通,丝毫看不出他背景和常人有任何不同。
易兴想见一次徐恩东不会太容易,工作时间他不能经常拜访,会有官商勾结的嫌疑,下班后除非事情紧急,否则他一律不见政商界朋友。
但这一次,易兴的约见却异常顺利。
在徐恩东家里,易兴第一次见到徐恩东的妻子——徐瑾的母亲沈楠。
沈楠有一头乌亮浓厚的美发,像黑色的瀑布从头顶倾泻而下,不柔软,妩媚,但健美,洒脱,有一种极朴素而自然的魅力。那天鹅绒般的一双黑眉,如月牙般婀娜地弯在那里,那双眼睛,如秋水,如寒星,如宝珠,如白水银里养着两丸黑水银,顾盼生辉,流光溢彩,美丽极了。
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她看起来和五十多岁的徐恩东像两代人。
易兴看得有些发呆,怪不得徐恩东行事低调,原来是家有娇妻。可是他不知道,其实沈楠在幕后管理着一家上市公司。
“徐厅,非常抱歉,有个紧急的事情想来跟您商量,这么晚来打扰,冒昧了。”
“你说。”
易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沈楠在旁边默默吃饭不说话,等易兴提到“林雪晴”三个字,她忽然抬头,认真地看着他。
易兴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可是在徐恩东这里他只能说,不能问,所以他把自己所了解的细节全部展开,不只是程院长提供给他的——他私下已经找人调查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包括程院长有所隐瞒的部分。
“所以你是说,现在要先进行正常人的剂量实验,之后再在病人身上检验是吧”,沈楠的声音温柔清脆。
“是的,只能这样。”
当沈楠把这个消息告诉儿子徐瑾的时候,徐瑾像他爸一样,沉默了足有半分钟。
沈楠是徐瑾家里唯一可以谈心的人,和徐恩东比起来,沈楠在儿子成长过程中扮演了更重要的角色。沈楠喜欢听徐瑾把自己的经历告诉自己,只是随着徐瑾越长越大,这样的交流越来越少。
但林雪晴这个名字,沈楠是听得最多记得最熟的。
“帮帮他们吗”沈楠问到。
“算了,他不允许。”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在沈楠面前一直称呼徐恩东“他”。
沈楠作罢,虽然儿子提的多,但也过去那么久了,她不想打扰他在国外平静的求学生活。
但徐瑾没有作罢。
他在国外查了这种病的情况,又根据沈楠的说法联系了F市医院,当然是匿名的方式,只不过他能打听到的并不比沈楠告诉他的多。
他不方便回家,于是把机票买到了滨城,先去学校找老师问一下再行动,找电话号码的时候,看到了很久以前的苏七的电话,没有打通,还是陈雪娇给了他新的号码,于是有了后来的相见。
“危险性很小,”徐瑾看着苏七,“我想为雪晴做一些事情。”
“为什么不自己去做?”
“我不想让她知道,所以你只管做,什么都不要说。”
“我会找人把童欣救出来,成交吗?”
苏七炯灼的眼睛死死盯着徐瑾,一向镇定的徐瑾也被看得有些发毛。
“我会去做,你记住,我不是为了童欣,更不是为了你。”
“为了雪晴。”徐瑾看着他,平静地替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