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夫人激动地拉了伊人的手,指着其中一名少年道:“穿红衣裳的那位你瞧见没?正是我家侄儿!他今次可是头一回参加狩猎,我还道他会表现不好,如今你看,竟然一点都没怯场!”
伊人自然笑着称赞,直道孙家好儿郎。
可这会不过是狩猎仪式,正是打猎还没开始呢,能猎回几样东西来才算好样儿的。不过身为长辈,对自家孩子总是爱护有加,也充满期望。伊人自然感慨,孙家爱护小辈,也不知道对儿女是否都一样。
又想到孙氏已经三十来岁,她既只夸耀家中侄儿,必然是没有自家儿子在场。
果然立刻就听她感叹:“我儿若不是跟在老爷子身边读书,今年也能来参加秋猎了。孙家儿郎一向文武双全,老爷子却不知怎么了,竟拘着我儿子科考,不让他习武,真真是让人不明所以。”
伊人心中一动,有些惊讶地看向孙夫人。
这种家庭私事,实在不应该对她这个外人讲才是。两人不过初识,孙夫人就道起了家常,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孙夫人见她表情惊讶,自己也笑了笑,说:“看我,不该在你面前说这些。走吧,这会太阳出来了,咱们赶紧去帐子里坐着,免得晒晕了头。”
不再理会伊人的错愕,孙夫人先行一步,带着伊人往大帐处走去。
大帐圆顶柱身,乃是从西戎传过来的行帐的改良之物。经过尉人的改良,大帐本身变小了一些,且拥有了好几个其他功能,在外观上,也变得更为华丽好看,深得贵夫人们出行郊游时的喜爱。
伊人与孙夫人到时,其他人已经到齐了。
王妃坐在一顶明黄色大帐下,大帐被掀开了一半,布幔被拉去了两边,便不会再遮挡视线。
大帐下搭这高高的銮椅,銮椅金碧辉煌,伊人看得刺眼,心中却道,这东西的确逾制了。
王妃身边,还坐了几名贵妇,无不是低眉顺眼的乖巧角色。伊人趁着行礼时悄悄打量一眼,发现两人穿着宫中制服,面色却稍显苍老。
带到了自己的座帐,孙夫人方才小声告诉她道:“那两位便是王爷的侧妃。”
“侧妃?”
伊人若有所思地看向马队中,那个身穿明黄王袍的男人,也才三十上下的王爷,怎的有两个比他还老的侧妃?
孙夫人轻笑一声,道:“咱们这位王妃,以后就知道了。左右赟都就这么大,有些事,你迟早会有耳闻,此时我不便多说,不过到时候你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倒可以来问我。”
这位夫人,对王妃果然有诸多不满啊!
伊人浅笑着道了一声谢,便不再多说。
王府是赟都权力最高的地方,是赟都的土皇帝,她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的内宅妇人,与王妃作对是很不明智的,甚至为了自己的目的,她还要交好王妃才行。
这么一想,便觉得开局不顺,在明知孙夫人与王妃有嫌隙的情况下,还与她同行,实在是不明智。
不过好在,这也不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毕竟她现在是将军府的人,她想要交好王妃,王妃又如何不想与她交好?
如果她真的在意孙夫人说了些什么,相必不会不找机会解释。要说起来,作为上位者,身边讨好之人何其多,自己主动巴上去,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反而是一开始有些小误会,然后慢慢把小误会解开,更能加深了解,培养好感。
感受到主帐投来的目光,依然洋装不知,开始专心看中场。
狩猎仪式已经进行到一半,由王爷领先,骑着骏马飞驰,带着一群儿郎,在广场中跑了几个来回。伊人看见他们手持长鞭,每跑一圈便甩向王鼓,将鼓敲响之后,再换另一队。
孙夫人介绍,这是仪式的第二部分,叫做问鼓,谐音问谷,是感谢今年五谷丰登的意思。
接下来还有双狮夺球,青龙点灯两个仪式,仪式过后,狩猎才算正式开始。
伊人好奇,问为何不是祭山的时候舞狮斗龙?经孙夫人提醒才想起,王府的规制已经越来越小,除了大型祭祀之外,连这种出游打猎的小祭祀,也被礼部明文限死了。
王爷心中大概不服吧,这才找了个出猎仪式的名目,把所有节目都做齐了。
不得不说,双狮夺球青龙点灯,这几个仪式都非常漂亮,伊人看得津津有味,等仪式结束,还有些意犹未尽。
然而男人们已经策马打猎去了,说最早也要等到晚上才回来。
这时候已经不早,宫婢们奉上膳食,伺候女眷们进餐。
不等午膳用完,场坝中又搭起了戏台子,王妃说要看戏,正好男人们也走了,场坝空闲起来,塔台唱戏正合适。
赟都的戏伊人听不大习惯,曲调温柔婉约,通篇唱下来,没有高潮迭起,也无深渊低谷。一切平缓得如同夏日晚风,直让人昏昏欲睡。
孙夫人反而喜欢的紧,两手合着拍子,轻轻跟着哼唱。
见伊人打起了哈欠,这才想起跟前还有一个没听过赟都戏的,便停了手,问她道:“夫人不喜欢咱们这儿的戏?”
“到不是。”伊人摇摇头,说:“曲音调子倒还好,可惜我听不懂他们唱的什么。”
“是我的不是,竟忘了你没听过这个。”孙氏自责了一声,解释道:“这戏叫做黄金眼,是咱们赟都鼎鼎有名的一个曲目,说的是有一位贵妇人,供奉了一尊菩萨。那菩萨不过是木头塑身,却又一双明珠似得眼睛。但凡有求,便会实现,十分灵验。后来有一恶霸,听说了这件事,便借口拜访上门,买通了下人,设计偷走了菩萨的眼睛。从此以后厄运连连,却引发了一段奇情妙缘之事。”
“黄金眼?这故事倒挺有意思。”
“可不是?说的确是有过这么一回事儿呢,只因事情实在奇妙,这才被写成曲目传唱起来。当初唱红这出戏的便是鼎鼎有名的红大家儿,我只听过一回便喜欢得很,跟韩凤婷,也是因为这戏才结识的,却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
“韩凤婷?”
伊人奇怪地问。
这回孙夫人却没结识韩凤婷是何人。
伊人自然不好再追问,便敛了好奇心,专心看戏。
然她实在是看不懂,越是听越是困倦,干脆借口身子不适,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