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敏睡了一天,傍晚才醒来,她从床上起来,穿好衣裳,走下阁楼,来到小堂,坐在椅上,等郗素回来一起吃晚饭。等了一刻,还不见郗素回来,心里有些诧异,想妹妹去叶坞坡,平常这个时候都回来了,今晚怎么还没回来。天色越来越晚,息敏有些挂心,想去叶坞坡找,她走出院门,穿过里弄,到突梯馆前,见今天突梯馆大门开着,心里有些不安,回头叫对门小厮。
小厮就住在突梯馆旁边的小房子,听到息敏唤他,急忙出来,揖手说:“敏姑娘,有何吩咐?”
息敏问:“有没有见到笕叶城女公子?”
小厮说:“适才好像见到女公子走进突梯馆。”
息敏听了大吃一惊,赶紧跑进突梯馆,去找郗素。息敏在突梯馆内寻找妹妹,从一层找到三层,在三层中心听到郗素的说话声,在房顶上,赶紧踏着木板登上房顶,攀上房顶正好看见顽妇发疯地扑向郗素,她立即上前,一脚朝顽妇胸口踹去,郗素惊叫道:“敏姐姐,不要!”可是已经来不及,顽妇被息敏踹翻,跌在房顶。其他妇人全惊叫起来,慌忙过去扶顽妇。
息敏没有理会她们,握住郗素的手说:“妹妹,我们走。”
息敏牵着郗素的手走下房顶,转入走廊。息敏似乎对突梯馆异常厌恶,脚不停头不回,直往前走,下了楼梯,穿过甬道,走出突梯馆大门,穿过里弄,回到息敏住的小院子。
息敏和郗素进入餐厅,息敏吩咐侍女端饭上来,侍女端上饭菜,她俩坐下吃饭,吃饭时候息敏说:“真险,刚才差点儿让那些疯妇伤到妹妹。”
郗素不大觉得七位妇人会伤害自己,她说:“不会的,那些姑姑对我挺好的。”
息敏笑着说:“妹妹不了解突梯馆,那馆内阴暗闭塞,住在里面都是些苦闷压抑的人,性情乖张,谁也担保不了她们不会做出伤人的行为。”
“不会的,姐姐,”郗素说,“七位姑姑都是些可怜的人,她们请我进突梯馆,到她们家坐,我和她们接触一段时间,能感受到她们的友善热情。”
息敏笑了笑,说:“妹妹,你今晚怎么会进突梯馆?”
郗素说:“我从叶坞坡回来,走过突梯馆门口,看门开着,七位姑姑坐在里面,她们坐成一排,其中有一位好姑招手叫我进馆,我好奇踏了进去,她领着我参观。”
息敏笑着说:“妹妹在馆内看到了什么?”
“七位姑姑带着我穿过长长的甬道,我看到壁上的木雕,好姑说壁上雕的人物叫孓,是第一个突变成功的驿灵,是青木镇的英雄,大家都很敬仰他,突梯馆人把他雕刻在木壁上,当成自己学习的楷模。”
“是,妹妹,孓是青木镇人敬仰的英雄,突梯馆内住的眢人都想成为他那样的人,以孓为楷模,可是他们都是钝才,资质有限,成不了驿灵,只能在突梯馆刻下孓的雕像,景仰思慕,也算是对自己的一种慰藉。”
“参观完孓的雕像,好姑又带我往前走,我看到一些捕捉怪兽的场景,好姑介绍说这些刻的是魁驿猎手,魁驿猎手专门去险恶的地方捕捉怪兽。唉,姐姐,我们在听雨山庄见到的巩伯以前是不是魁驿猎手?还有在驿站见到的魈客?”
“妹妹,巩伯是出色的魁驿猎手,做了许多惊人的壮举,成就斐然。魈客只是驿工,在驿站做事,他们不属于魁驿猎手。”
“哦。”郗素吃完饭,放下筷子,对息敏说,“姐姐,甬道木壁上还陈列着许多大匠师的雕像,我还看到第一代龙师的雕像,是东莱伯和介子叔的前辈,好姑说他们是青木镇驯马能手,驯出的马名‘飙影’。”
息敏也吃完,她看着郗素说:“妹妹,东莱伯和介子叔也是异人,原先也是猎手出身,但后来魁驿大至要他们去驯马,他们接受安排,妹妹你看到他们在明街逐马,他们也拥有非凡的能力。”
“嗯,”郗素想起二老,笑了起来,“东莱伯老是争来争去,今天早上介子叔不知从哪儿抱回两只鸡,二老争斗不休,直到我叫他们吃肉串,他们才丢下鸡,跑回屋吃肉串,后来二老又争起肉串来。”
“他们二老是从小斗到老,彼是此非,相互离不开,呵呵。”息敏笑了笑,她心里希望自己和妹妹也像二老。
“突梯馆二层大堂广大宽阔,有很多奇异的人来来回回走着,没想到突梯馆内住着那么多人。”
“是呀,突梯馆很大,里面住着许多钻坚仰高遇事不成的眢人。”息敏嘴角露出轻蔑的浅笑。
“钻坚仰高、遇事不成,”郗素想起七位妇人,心里同情,低声说:“几位姑姑也是些可怜的人,她们都很刻苦。”
“妹妹不要管她们,青木镇的人不需要人可怜,我们都是各依天分,妹妹的灵慧,她们不具备,她们梦想成为匠师,可是这些都要靠她们自身灵性,不是苦学就能成。”息敏一脸无情。
“她们是很勤学,突梯馆的人都住在三层,七位姑姑每个人都只有一间房,房间虽然狭小简单,但她们都有自己的追求,也有自己的兴趣。好姑姑会做花粉,将花朵放在槽里碾,她说花朵碾成粉香气就保留得久。”郗素想起好妇碾花粉的样子,觉得她很用心。
“妹妹说到花粉,明街有一爿卖花粉的店。”息敏说。
“哦,卖花粉的店,好姑姑做的花粉有没有给那店里卖?”郗素问。
“妹妹,她做的花粉品质差,哪能放在店里卖?”息敏哂笑道。
郗素摇头说:“真是可惜,好姑姑做的花粉香气淡淡的还挺好闻。”
“呵呵,”息敏笑着说,“妹妹心地真善良。”
“姐姐你能‘知几’吗?”
息敏没想到郗素会问这,愣了一下,说:“我不能,呵呵,妹妹,那些妇人也对你说‘知几’?”
“是,”郗素说,“几位姑姑说‘知几’是在出无入有之间,察觉到微乎其微的征兆。才姑姑说鱼浮出水,在水面泛动,不潜入水底,‘知几’能察觉到灾异。两位姑姑还争论起来,顽姑姑说在堤坝察觉到小罅细会引起溃堤也是‘知几’,才姑姑说不是,才姑姑说堤坝出现小罅细就已经有形,不能算‘知几’,两位姑姑就这事一直争论不休。”
息敏轻笑说:“她们争什么‘几’,‘极未形之理,适动微之会,极深而研几’,这些极端高明的事,空梯馆那些鲁钝的眢人哪能懂。妹妹,‘知几’的人很少,只有魁驿大至和个别猎手能‘知几’。”
郗素惊叹说:“青木镇聚集着这么多奇人异士,还有这般高明的人!”
“嘻嘻,”息敏诡秘地笑,“妹妹,青木镇还有许多奇幻的事情,外面很难见到,过两天青木镇会很热闹,妹妹,到时我们和东莱伯介子叔一齐上街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