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素和东莱伯、介子叔下了坡,回到草屋前,等马车开来。马车开到了,在三人面前停下,驾车男子从车上下来,朝东莱伯、介子叔揖手,向郗素点了下头。这男子个子很高,是三四十岁的中年人,脸粗厚暗黄,嘴唇干裂,风尘仆仆的样子,看得出经常在外行走。
驾车男子说:“二老贵体无恙,这位是笕叶城女公子吧,女公子好。”
“大李,”东莱伯管驾车男子叫大李,“今天又有怪物来,呵呵。”
“怪物来!”介子叔说。
“是呀,魁驿猎手又有捕获,命我送来给二老,这怪挺磨人的,您二老有的调教,呵呵。”大李朗声说着,手往马车上一指,“在那。”
马车上有一个兽笼,兽笼里关着一只罕见的怪物,这怪物长得奇丑,全身受潮般湿润,皮光溜溜的不长毛,两颊长着山羊胡须,眼睛小如豆,看人却精神,会发出黠光,它这时眼珠会翻没,露出白睑,似乎在无视鄙视看它的人。这怪物并不大,站立不及马腿。
郗素站在兽笼前,怪物看郗素在端详自己,突然口喷唾沫,郗素躲避不及,被它吐了一身,摸上去粘粘的。怪物见郗素惊惶的样子,拍手大笑,笑声像马嘶鸣。
东莱伯和介子叔赶紧向前,挡住郗素,骂道:“孽畜!”二老一人抓着一边,将兽笼提起,往坡后奔去。怪物在兽笼里,还回首望郗素,拍掌“嘶嘶”大笑,对自己恶作剧得意不已。
二老提着兽笼转入坡后不见。大李笑着对郗素说:“女公子,这怪物很调皮,但不碍事,它的唾沫并不脏,只是有些粘,我这一路送着它来,被它喷了很多次,女公子,你如果难受,进屋去换身衣裳出来。”
“好的,大李叔。”郗素笑了笑,走进草屋去,打开箱子拿了衣裳,换好后,转身走出草屋。
大李见郗素出来,笑着说:“女公子,你常到叶坞坡玩,叶坞坡很好玩,东莱伯、介子叔二老都很有趣。”
“嗯,东莱伯和介子叔很有趣。”郗素笑了笑,问:“大李叔,刚才笼子里关的是什么怪物?”
“是‘权兜’,魁驿猎手都叫它‘权兜’。”大李说,
“‘权兜’,‘权兜’是从哪里捕来的?”郗素问。
“在大山深处一道急峡里捕来的,”大李说,“壤城再往西北方向走,那里全是高山重叠,一座比一座高,走到很遥远的高山看到一道急峡,急峡就在两座高山夹峙中,两岸巉岩耸立,高山上洪流滚滚而下,整个峡谷似有无数猛虎跳踉,波涛奔涌,动荡不安。‘权兜’就是藏伏在这样险恶的环境中。”
“那是不是很难捕捉?”郗素说。
“是很难捕到,魁驿猎手为了捕捉它,花了将近一年时间。”大李赞叹道:“魁驿猎手都是非凡身手,我没他们能耐,只能在岸上看他们行动。他们跃入水中,‘权兜’在洪流中飞行逃窜,魁驿猎手也紧随着它,一会儿没入洪涛中,一会儿浮出水面,迎着喷泻的洪涛,逆流而上,在水中追逐‘权兜’。他们的身体没在水中,只偶尔看到头和手,露出一鳞一爪,看不到水下场面,不知道水下是怎样一番搏斗,大约过半个时辰,才见到猎手浮出水面,他们顺流而下,已经捉到了‘权兜’,上岸后立即把它关进笼子,让我运回青木镇,交给二老。”
“大李叔,”郗素说,“您把怪物从那么遥远的高山运下,也很难吧?”
“是很难,呵呵,”大李想起一路事故不断,心有余悸,摇头苦笑。“壤城山路险峻陡滑,非常难走,这怪物又不老实,一路上乱撞乱撕,马车常颠倒翻落,幸好笼子做得牢固,没有摔破,让它逃掉。呵呵,我是一路辛苦,费了很大力气才把它运到二老这儿。”
“大李叔,你们捉它做什么用?”郗素问。
“这‘权兜’可是神兽,魁驿盯它几百年了,一直没能捉住它,它肯定有大用,只是我不知道具体用途,只有魁驿尊者或者猎手及二老等少数人知道具体用来做什么。”大李笑着说:“女公子,东莱伯和介子叔二老放马的本事你见过,二老驯兽的手法更高明,你没见过吧?”——看郗素摇头,大李笑了——“我也没见过,嘿嘿!叶坞坡后面的山洞,只有二老和魁驿尊者能进去,那里关着不少神兽,都是由二老驯养,呵呵。”
两人正说着,东莱伯和介子叔二老提着笼子,从坡后出来,笼子是空的,里面的怪物已经被他们关进洞里。
大李笑着说:“二老,已收好了。”
二老应了声“嗯”,到车旁,把笼子放上车。
“大李,”东莱伯说,“这怪物真聪明,我们把它关进洞时,它竟然求我们放了它,那样子真像小孩子,我还从没见过懂得求人的怪物。”
“是呀,二老,这怪物极其狡猾,一路上我没少受它骗,您二老以后要好好调教它,让它不要再骗人了,呵呵。”大李说着上车。
“大李,你这就走。”东莱伯说。
“是呀,‘南方有兽,人面鸟喙而有翼,手足扶翼而行,食海中魚。有翼不足以飞。为人狠恶,不畏风雨,禽兽犯死乃休耳。’猎手们又要去南方捕兽,我送来你这儿,就得返回跟着去,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二老,呵呵,二老告辞了,女公子,再会。”
“大李叔,再会。”
大李手一揖,驾马前行。郗素和二老目送他,郗素笑着对二老说:“大李叔真是见多识广,刚才听他讲了很多新奇的事,我以前都没听过。”
“他忙,会说,”介子叔说。
“是呀,这大李很忙,魁驿猎手都是去偏僻遥远的地方捕捉怪物,他都要跟着一起去,魁驿猎手一捉到怪物,就要放在兽笼里,让他运送回来,他一年到头都在路上奔波,走很多的路。”东莱伯说。
“大李叔一年能送多少怪物来?他说刚才送来的怪兽叫‘权兜’,魁驿猎手花了将近一年时间才捉到它,这么算来,他这一年只捕捉到一只。”郗素说。
“是只捕捉到一只,”东莱伯说,“这些怪物都极其稀少极为罕见,又藏在险山恶水中,它们有的狡猾有的凶猛强悍,都非常难捕捉,一年捉一只已经很不容易,有时好几年才能捉着一只。女公子,大李肯定对你说坡后面的洞穴,那洞穴是有些深,女公子不好下去。呵呵。”
“嗯,”郗素笑了,“大李叔还说您二老驯兽的手法高明。”
“大李有些过誉,我们只是熟悉这些怪物的习性,所以懂得怎么更好驯养它们。呵呵。”东莱伯笑着说。
“嗯,”介子也点头。
三人看马车消失,走回草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