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睿从未想过,与上京近在咫尺的北郊大营深处,竟藏着这种东西。
这是一个似埋入山腹的巨大广场。广场地面暗沉,踩上去带着砂砾涩感。那暗沉,因光线缘故,也看不出具体色彩来。两边靠崖壁处,建了密密麻麻许多营房。
峡谷底部,山壁漆黑。一道高数十丈巨型裂缝悬于空中。
裂缝大致平静,中心深邃的黑着。边缘远看似毛虫细毛蠕动,细看便可看到,那些似细毛交错的,是不时迸裂又旋即消失的细小裂缝。裂缝正前,密密麻麻修建了好些战争器具对准裂缝。
这些密集种类繁多的战争器具中,嬴睿只认出两种。一种是雷霆炮、一种攻城巨弩。
前者是军士合力输入血气,竖着的炮口便会集合血气而后转换成闪电球链,击向敌人。后者也是一种需军士合力输入血气,聚合军士气血,附于巨弩之上。射出的巨弩箭,会带上某种程度,如同无视防御、破法的效果。
战争器具布置的防御圈后,是一由巨木粗犷搭建的高台。高台一侧,立杆挂着金龙黑底的大秦军旗。另一侧,架着一两人高战鼓,披甲士卒默然侍立。
台下将士身着虎贲甲胄,十数方阵,整整齐齐,肃然无声。上方军阵血气狰狞勃发,压得天色都暗沉了几分。
嬴睿面色正难看着,原本想要询问卫平,那矛上头颅一事。待见此景,心头疑惑暂时放下。她脚掌一点,身姿极为潇洒的翻身下马,往点将台走去。
随着嬴睿的脚步,她身后墨色玄武甲士卒,飞快极为整齐散开,排列两队,血气勃发,瞬间将高低几处方便攻守之地占据。
气氛一凝。
点将台下将领士卒僵立场中,并未异动,上空军阵血气却猛的一盛,雾状铁血之气跳出只巨大猛虎军魄。
猛虎冲列队玄武军狰狞咆哮,似欲要将面前敌人统统撕碎。
猛虎一出,原本不漏半点血气的墨色玄武甲士瞬间血气冲天,军阵站位一变,上方血气翻涌,化作龙首龟身的玄武。
其身形庞大,却动作敏捷。冲撞猛虎瞬间,龟背抵虎牙,龙头回首,怒吼撕向虎身。
两军气势对抗中,少些的玄武甲士,竟与数量数倍的虎贲甲士拼了个势均力敌。
嬴睿看了一眼靠前几位,神态有些僵硬,体态壮硕的虎贲甲将领。只这一眼,心中了然。
虽然自豪于自己的玄武军乃铁血之师,拥有顶尖部队应有的军魄。
但,她从不认为自己的玄武军能同面前这些数量更多、建军更久的虎贲军势均力敌。
面前这些将领,大概原本只散着少量气血,只取勾连聚合之势,漫不经心将血气合成猛虎,只是给‘空降军’想来个下马威一类。却不料自己带来军士,也有军魄。若加强军魄,怕是会伤了玄武军,事情就会闹大。但若就此散去军魄,又有些懦夫怕了之感,会相当丢人。于是,现下多半左右为难的头疼着。
嬴睿挑眉,似笑非笑,看了落后自己一步的卫平一眼。
她能够理解。玄武、虎贲,类此有军魄的军队,原本便属精锐,自然带着舍我其谁的傲气。
这虎贲军原本好好的,突然天降打不得骂不得皇二代一枚,带着看不出质量的军队进入自己的地盘,还挑衅的在阵前展开军阵。想来若不顾及皇令,这些虎贲撕碎玄武军的心都有。
卫平抬头,抱拳颔首。转头虎目一利,猛的一瞪那些虎贲将领。未见那些将领动作,只上方血气猛虎,遽然崩塌。
崖顶斜置巨兽长角震动,发出似蛮荒传来的角号声。
伴随角号声响起,战鼓侧披甲士卒取来半人高鼓槌,重重击打下去。声波炸开,声浪激起烟尘滚滚,肉眼可见。
随着虎贲军撤去军魄,上方玄武军魄也旋即消失。
一正衣甲,踩着雷鸣般战鼓鼓点,嬴睿往高台走去。
随着嬴睿的脚步,龙甲上,漫上些血色雾气。待细看,那血色雾气乃道道环绕着的暗红血色剑气。那龙甲本色如火焰般火红艳艳,增添几分暗红色流动的血色剑气,让这威武霸气的龙甲像是潺潺流动着的鲜血集合而成。一股激昂暴戾的气息猛然自嬴睿散开,让人完全无法注意来人容颜,只死死记住那暴戾张狂的气息。
点将台上站定,嬴睿手扶剑柄,环视下方。一切声响默下去,静寂中,被数千各异的目光注视着,嬴睿无半点异样,面色自然,沉声言道:“吾乃大秦康亲王嬴睿。”无意之中,自带一份无畏霸道架势。
“今日,奉皇令开府建牙汇玄武军入驻北郊大营。”说着,嬴睿顿了顿,看向不远处插着兽首的头颅,脸微侧,“本王知尔等心中担忧。此前,本王也并不知道离我大秦心脏咫尺之地,竟还有如此危险之处。”
右臂一展,伸手指向矛上头颅,“此乃异族中兽族一脉。神通天生,力大无穷,凶恶无比。”嬴睿面色沉重,“本王十岁入罪孽城北境丁区,厮杀两年,见多了此族小卒。不想今日在此地,竟然又见到了此族。”
罪孽城明面上乃各国流放罪犯之地,背地里,却是抗击异族最前沿之地。
其因地域方位,被大陆四大强国化分成东、南、北,三境。大秦驻防北境。这北境又被划分甲乙丙丁四等战区。
不同上三位甲乙丙战区,与异族攻防有来往。丁区,极为靠近民生之地,大多小卒捡漏网之鱼之地,也是好些军伍中培养后辈之地。
大概十年前,嫌被她追查,很烦的怪老头老祖,便是将她丢在那里。
“虽然本王此前并不知道你们,大秦的百姓现在不知道你们,将来也有可能一直都不会知道你们。
但,以血肉之躯,护我大秦,佑我人族。你们在本王心里,都是英雄!有你们,我大秦才能国泰民安,民众才能安居乐业。”
嬴睿看着下面渐渐激昂起来的军士,心情也有些激荡起来,一时间血色剑气四溢,“……虽皇令未定,但本王在此承诺,若接掌令,本王当一视同仁。若接协防令,本王自是奉令行事,绝不多言。”
言毕,一声怒吼:“为我大秦!为我人族!”
“为我大秦!”
“为我人族!”
声浪震天,军血血气铺天盖日,上空血色猛虎与玄武仰天嘶吼。
军血冲天,怒涛声声中,嬴睿有些恍惚。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修为微末,却游走生死边缘,心跳刺激的日子。
……
残阳似血。
凛冽寒风如刀一般。
金铁交鸣,未知语言的怒吼声,惨叫声,空气中满是血液铁锈般的腥味。地上残肢断臂,又好几具面色铁青残缺不全的死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