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上的武装势力,并非只有贵族护卫、国家军队、山匪海盗,另一种在大陆之上有着庞大基数的武装部队,就是佣兵。
相比于占山为王、打家劫舍以给养自身组织的匪徒,这些佣兵们的品行无疑高了许多。
但是和那些尽忠职守、保家卫国的国家军队相比,佣兵们却也没有那么高的理想抱负。
只要拿出大把大把的、亮闪闪的金色小圆片,就能让佣兵去帮你办理各种事务。
比如说,某个小镇的镇外山上驻扎了一批悍匪,王国的戍卫部队却自顾不暇。这个时候,只要当地的居民们一起众筹数百枚金币,就能招募一支实力还算不错的佣兵团,把山上的悍匪铲除。
再比如说,某个贵族老爷在外有了私生子,这名有权继承家产的私生子得知了自己的便宜老爹去世的消息,想要回到贵族老爷的领地里分一杯羹。这个时候,许多贵族老爷的夫人,便会洒下千余金币,雇佣一支精锐的佣兵团,把这个倒霉的家伙在路上劫杀,了结这些盘根错节的纷乱关系。
或是在某个大商人的邀请下护卫商队,或者是奉某个大魔法师的命令取得魔兽的魔核用以研究,哪怕是被某些势力不济的王国、公国用大笔资金雇佣而来,侵略或是防止被其他的国家侵略。
只要价格合理,这些粗鲁豪爽的佣兵们,就能满足财大气粗雇主的一切愿望!
可以说,佣兵这个组织,是有着合法执照、却能够游走在黑白之间的,庞大而松散的武装组织。
法尔兰王国王都,特鲁姆城外。
泥泞的小路上,一队散乱的人马,正缓缓沿着小路远离王都。
三匹马,两个骑手,一辆盖着篷布的大篷车,就是这个队伍的全部。
马只是普通的杂色驮马,这种马儿在上档次一点的贵族护卫中,是绝对不会出现的货色。
身材矮小、奔跑速度远逊色于其他马种,更兼毛色杂糅,这种驮马唯一的优点,就是温顺听话,且耐力十足,能够负担较为沉重的货物,也能够拉车。
在畜牧业发达的地方,这种劣马只需要十个银币,就可以买到。
驱策这种驮马的,大多都是家中需要脚力的农民,或是节约成本的小商队。由此可见,这支小队的经济十分窘迫。
一名骑手的背后,插着一杆破破烂烂的陈旧侧旗,旗子上用粗陋的笔触,歪歪扭扭地画了一个青幽幽的狼头标志。
篷车上虽然盖着一块脏兮兮的白布,但车尾露出的两双惨白色的人类脚掌,其中承载的物品,昭然若揭。
“老家伙,说好这次结束之后,我们每个人都能拿到五十个银币的呢?”
一名面容俊朗,奈何被一对三角眼毁了通身气质的瘦弱男子,正咄咄逼人地对一名中年男子高声抱怨。
赶着大篷车,行在中间的中年男子,一头的棕发夹杂着几分银白花色,面色凝重地看着前方的道路。
“三个兄弟都折在这次的任务里,我们总得多拿出来一部分当抚恤金。”男子沉声道,两撇浓密的眉毛也耷拉了下来。
“就算不说其他兄弟,老汉克的家里,刚添了个女儿,正是用钱的时候。”
“我管他家里添几个子女?”
瘦削男子的表情瞬间激动起来。
“闭嘴!”
行在最右边的骑手终于开口。
这名女骑手没有头盔,身材玲珑有致,全部裹在紧身的皮质轻甲之中。尤其是一双矫健的腿,更是让她宛如一头蓄势待发的雌豹子一般,野性十足。
利落的红色短发,随意地披散在她肩上,将她衬的仿若一团燃烧着的火焰。
而最引人注目的,不仅是她的容颜,而是她腰间挎着两柄利斧。
皮肤微微泛着小麦色的女子一开口,那瘦削男子便识趣地闭上了嘴。但他的脸上,依旧是愤愤不平。
“唉。”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
一行人马就这样沉默着,无精打采地沿着小路行进。
“等下,老爷子,前面的路上是不是躺着个人?”
红发女子突然开口道。随着她的话语,车队行驶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在车队前方不远处,一具倒在泥泞血泊中的人体,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一个被开膛破肚的倒霉蛋而已。”
瘦削男子不屑道。
像这样被山贼打劫,或是因为魔兽袭击而横尸小道的平民,在他们的佣兵生涯中,并不算什么稀奇事。
红发女子皱了皱眉头。
“万一还活着呢?”
“真是有爱心的大小姐啊。”瘦削男子冷笑一声,言语也变得刻薄起来,“我亲爱的艾格妮斯,如果你有这样的爱心,为什么不去奉献给我们队伍里可怜的老汉克呢?”
红发女子艾格妮斯毫不理会瘦削男子的言语,只是翻身下马,三步两步就走到了这具人体面前,用力将他的身子反转过来。
佣兵的经验,让她很快便掌握了这具人体的基本信息。
黄皮肤,黑头发,典型东方人面孔,出身平民,毫无魔法修为。
小腹处与心口,有着致命的贯穿伤。
这具“倒霉”的“尸体”,除了林青崖,还能有谁?
艾格妮斯弯下身子,将耳朵压在了林青崖的胸口,丝毫不顾及在林青崖衣物上沾着的泥浆与血污。
一阵缓慢、微弱,但确确实实存在的震动,从林青崖的心口传来。
“还活着!”
艾格妮斯惊喜道,但又错愕地看着林青崖的伤口。
小腹,尤其是心口被如此迅猛有力的一击命中,想必其中的心脏已经被贯穿,他还能有心跳声?
“被我们碰到,也算是他的运气了。”
长久不语的中年男人终于开口。
他用力勒了勒缰绳,那匹青灰色的杂色驮马便停下了脚步,连带着那名瘦削男子,也缓缓勒住了马。
“老家伙,你难道还想把这个累赘带上不成?”
瘦削男子惊诧道。
“闭嘴!阿兰!”
中年男子古井不波的脸上终于现出了一丝不悦。
“回去之后,我把我的那份报酬给你。但是现在,给我把你的那两片臭嘴闭上!”
阿兰一惊,连忙收敛了自己的神情,不再多说什么讥讽的话语。
中年男子从腰间的一个魔兽皮袋中,取出了一卷带着刺鼻药味的绷带,递给了蹲在地上的艾格妮斯,随之递来的,还有两个已经陈旧到看不清颜色的小瓶子。
艾格妮斯也拿出了腰间的水袋,将林青崖两处伤口处的血污清洗干净,将一瓶苦涩的自制恢复药剂灌入了林青崖的口中。
另一个小瓶中装着的,是气味刺鼻的烈酒。用烈酒简单为林青崖消毒后,艾格妮斯才将那一卷绷带裹在林青崖的伤口处。
“行了行了,把这家伙丢在这里就好了。”
一旁看着二人如此施为的阿兰叹了口气,不耐烦道。
“不行。这条小道没多少人走,就算伤势已经简单包扎,但是没有人照料,他的性命还是难保。”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与艾格妮斯将林青崖抬到了大篷车上。
“可是。。。”
不等阿兰继续说完,一柄利斧已经擦着阿兰的耳朵,重重地砸进了他身后的一棵树上。
艾格妮斯冷眼看着阿兰,原本腰间插着的利斧,一柄不见踪影,另一柄则被她紧紧抓在了手中。
“你这家伙!”阿兰大怒,拔出了腰间的弯刀。
“想试一下你那两片刮胡子都费劲的刀片?来啊!”
艾格妮斯的眸中,似是有火焰燃烧一般,那灼热的目光,让阿兰持刀的手有些微微发颤。
两人僵持了片刻,最终还是阿兰败下阵来,转身不再去看艾格妮斯。
“既然这样,那就解约吧。”
“毕竟你也为青狼团效力了五年。这次任务的全额报酬,加上我个人给你的补偿,现在就可以给你。”
中年男子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把腰间的钱袋摘下,抛给了阿兰。
阿兰毫不客气地掂了掂钱袋,里面的银币和铜子儿相互碰撞着,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响声。.
根据他的经验,这里面的所有金钱,加起来也就七十几枚银币的价值。
轻蔑地笑了笑。但是一看到艾格妮斯那要杀人一般的眼神,阿兰还是将那笑容收敛了起来。
“正合我意。反正这种没有前途的佣兵团,也没什么待下去的必要。”
随意摆了摆手,阿兰双腿一夹,驮马便快步跑了起来。
“再会,哦不,或者说,永别了,奥尔加团长。”
“你就慢慢守着这潭死水吧!”
直到阿兰的身影消失在小路尽头,奥尔加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老爷子,这种家伙,对他那么好有意义吗?”
艾格妮斯从树上拔出了自己的利斧,重新插回了腰间。
奥尔加点点头。
“算是我这个团长给他的最后一点东西吧。”
“这么多年,青狼团的日子越来越差,我这个做团长的,也有责任。”
奥尔加转向了艾格妮斯,眉目中有些惋惜之色。
“如果你也想走的话,去吧,我这里还有一点。。。”
艾格妮斯坚定地摇了摇头,只是地翻身上马,朝奥尔加招了招手。
“团长,走啊。”
奥尔加一愣,显出几分苍老的脸上,多了一点笑意。
“对啊。我们的目的地根本不重要,只要继续前行就好了。”
“只要我们不停下来,道路就会不断延伸。”
“所以,不要停下来啊!”
大喝一声,奥尔加驱策着驮马,灰扑扑的驮马嘶鸣一声,小步小步地行动起来。
躺在篷车上的林青崖,下意识地动了动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