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九醒来之时,已经不知道洞外过了几天,她恍惚间觉得胸口有些疼但是来不及去顾,只着急地去看那把剑,那把剑依旧是半拔开的原样。欲九拿起它再仔细端详,剑身通透如一汪清池,摸起来冰冰凉凉,竟然是把玉剑。灵剑难得,玉剑更是千万年难遇,她激动的手都抖了,再看看剑鞘,竟也觉得没那么锈了,她把那几个窟窿磨蹭几下,开心地笑了,到时候出去求来叔叔给自己安上两颗好看的石头,大姐姐二姐姐一定羡慕死了。啊啊啊,我好开心呀!好开心呀好开心!欲九站起来蹦了蹦,紧紧抱着玉剑蹭了蹭。
“咳咳……”两声低沉的咳嗽声传来。
“谁!”这声音就在她背后,欲九吓得原地弹开了来。
果不其然背后站了个人,这人身形和来叔叔差不多,很高,略微清瘦一些,年纪应该也差不多。浓眉大眼,长得还挺好看。
对面的人感受到欲九在打量自己,也毫无顾忌地打量这个小丫头,不过好像没什么好打量的,全身上下又臭又脏,脸上全是泥巴。他还从未见过这样不修边幅的小丫头。
“你谁呀!”欲九凶凶的开口试图威慑住对方。
“我是这把剑的主人。你是谁?“他指了指欲九怀中的剑,面带笑容,看起来并不气恼。
欲九紧张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剑,抱地更加紧了,“我才是它的主人,你没有看到吗,它刚才已经认我为主了!“哼,休想拿走我好不容易到手的灵剑!
对面的人无奈地笑了笑,“幽人上古灵剑,对主人的要求可是很高的。你这法力……”他上下打量一番,那眼神仿佛都看到了欲九在听学时打瞌睡,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刚才……那是强迫它认你为主。“
幽人……上古灵剑……欲九咽了咽口水,一颗心已经在五脏六腑欢呼巡游了,面上还强装镇定,“强……强迫又如何,它反正是屈于淫威了呗。“欲九抱着剑骄傲地扬起头,那是本姑娘坚持不懈的奋斗感动了上它好吗!
“好好好,既然它已认你为主那就送你吧。“男人似乎也不想计较,一屁股坐在了本来用来放剑的木台上,忽然间眼神有些阴郁,不说话了。
欲九踌躇了好一会儿盘算着要不要撒腿跑回去把洞门关上,断绝后路,从此这把剑就舍我其谁了,她脚刚动了两步,对面的人开了口。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凭什么告诉你。“
“我不仅把剑给了你,还把剑的名字都告诉你了,如此大方,连个名字都换不来?“那人一直笑着,看着脾气还挺好。
欲九想了想确实如此,放松了下来,走到他身边坐在了木台下的地上,“我叫夜欲九,你呢,你长得也挺好看的,叔叔,我们交个朋友吧。“她调皮地眨了眨眼。
“哈哈,有趣。你是……夜独冥的女儿?“
“不是。“
“不是?“
“勉强算吧。有爹生没爹养,我就从来没当他是我爹。“欲九不高兴地瘪了瘪嘴,转眼又调皮道,”叔叔,你看你这又送剑又关心我爹是谁,不如你做我干爹吧。“
“哈哈哈,古灵精怪,你这丫头!确实不像夜独冥的女儿,太调皮了。“他嘴上这样说着,笑容可是一直没下去过。
“干爹,你怎么被关在这里?你叫什么?哪一辈的?竟然直呼夜家宗主的大名,一看就不是等闲之辈。“
“别别别,千万别叫我干爹,我一生无牵无挂,可不想死后还多个这么大的牵挂。“他的手摆的极快,能看出来是在用全身抗拒做干爹。
死后?欲九缓了缓……我没有听错吧,所以和我坐在一起的这个是……欲九缓缓转过头去看了看,好像……是有点不太一样……感觉白的有点透明……真是鬼啊?!欲九哇地一声跳了起来,一边往后退一边手里双手合十念叨着,“打……打扰了前辈,各路神灵保佑……保佑……是晚辈打扰您安息了……先告退……”
那“鬼”倒是见怪不怪,手掌一伸,欲九被吸到了他面前,第一次和鬼面对面,欲九的双腿一阵发软,只能紧紧抱着自己的宝贝灵剑被他提着。
“你这丫头,作为修仙世家的子弟,居然怕鬼?你这个样子若是被别家看了去,夜家怕是要被嘲笑上几百年了。”
“我……”欲九害怕地咽了咽口水,腿也一直哆哆嗦嗦,“我……只在学堂学过一些……从来没见过真的妖魔鬼怪……“
“哦?那寒梦泽不是你闯的?“
“寒梦泽?“
男子无奈地白了她一眼,”你被罚进麒麟洞,不就是因为惹了一只全身是火的神兽?“
“是呀,哎哎哎,干爹,你认识它?”欲九的好奇心一上来,什么也不怕了,这下子自己凑的近近的。
男子见她忘记了害怕自己凑了上来,突然宠溺地笑了笑,“你这丫头真是天真可爱。”他伸出手揉了揉欲九的头。
嗯?欲九感到一双冰凉的大手附在她的头上上一阵乱揉,居然……很温柔,欲九心中升起一丝怪怪的情绪却并不是反感,反倒觉得很舒服很想一直感受这双手。有一瞬间欲九感受到他他神色寂寥又温柔,离她很近却又感觉很遥远,看起来像孤单了千万年。他缓过神,自然地收回了手,又恢复了和善又乐观的语气,“是啊,我不但认识它,还和它有仇呢。”
“你的意思是……是你把它封印在那个洞?”欲九的泥巴小脸勉强能看到一双疑惑的眉毛。
这丫头,我是越来越喜欢了。他在心里这样想着,耐心解释道,“那个洞不叫那个洞,叫寒梦泽,很多很多年前是一片寒气四溢的大泽,后来神兽白泽侵入此处,便渐渐变成了一片火海。偏偏魔族命泉又在此处,无奈之下,我带着十名死士进洞封印,最后……他们都死了,我也只剩了一口气,变成了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再也不能见到太阳。”他伸出手遗憾地看看自己近乎透明的身体,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英雄……却被世人遗忘。欲九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别气馁干爹,等欲九出去了,一定想办法给你变成……变成……“欲九一时不知如何形容,用手乱比划了一阵,”这样,好吗?“
“好。“男子爽快的笑了笑,欲九发现他真的长得很英俊,一看就是大家出身,虽然变成了这样,却还是气度非凡。
“我要是真有你这样的爹爹就好了。“上天真是不会安排!欲九气不打一处来,拔出宝贝灵剑一阵乱舞。
“你这剑法,过于撇脚。”
男子拾起断了得半截木剑,行云流水地舞了起来。他一身红衣飘逸,剑法精炼又凌冽,再年轻个几千岁一定是风靡幽州的少年郎。欲九不禁想起业祖先生总是板着的脸,还有恨不得亲手了结了她的语气,如果我的剑法老师是干爹的话,那早就比长愿哥哥学得好了。欲九在心里小小抱怨了一下,有模有样地跟着他舞了起来。这套剑法很有些意思,剑法的风格一看便是与长愿同出一宗的夜家剑,又透着一股仙风道骨,飘逸又微微柔软,很有传说中风家剑极尽温柔,遗世独立的神韵。
“干爹,你慢点,刚才那一下我没看清楚!“
“别叫我干爹。“他爽朗的声音响起,手上又舞了一遍刚才的动作。
“那我叫你什么呀,你又不告诉我你的名字!“欲九的剑也跟着学了一遍。
“我叫夜客君。“他手上的剑顿了顿,很久没有说出这三个字,都快忘了。
“夜客……君?”欲九停了下来,客字是沾北部落上一辈的字辈,“干爹,你和夜客来叔叔是什么关系啊……”
“夜客来?”“干爹”挑了挑眉,一副不出我所料的模样,“他是我弟弟。”
“亲生的?”
“当然!”
“那你是长愿哥哥的父亲了!”欲九连忙停下手中的动作扯住他的袖子,可不能让他再消失了。
“怎么,你和长愿很熟吗?“
“当然了,长愿哥哥可喜欢我了!“
“那……既然你们两情相悦,我这做长辈的也不好阻拦,那我就亲赐你为我沾北夜氏长字辈长愿一子的儿媳吧!”他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像是为世间解决了什么大麻烦似的。
欲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嫁给长愿哥哥去沾北也不错嘛,不过……“干爹,你到底是不是长愿哥哥的父亲啊。“
“当然不是了,我是他正正经经的大伯父。“他正襟危坐仿佛刚才从未抖过机灵。
“咦,来叔叔居然不是大伯父吗?“
“他?小兔崽子,他不过排行老五而已,哪里称得上一声大伯父。说起来不是还有老二老三老四?你没见过他们吗,怎么能轮的上叫他一声大伯父。“夜客君突然疑惑了起来。
“哦……“原来他并不知道沾北夜家已经被灭门的事,欲九斟酌了一下,“他们一直在沾北,我哪里见过呀。都怪长愿哥哥话太少,平日里只爱练剑,都不跟我讲讲这些。”在这山洞里暗无天日已经是人间极苦,欲九不忍心让他再增痛苦。
“这脾气秉性,倒还挺像我沾北后裔的。”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转头打量起欲九,她满是泥巴的脸上勉强露出一双眼睛两个鼻孔一张嘴,实在不太好看,他嫌弃道,“你这丫头长得如何也看不出来,不过一看就知道平日里修炼并不努力,不爱干净,温婉居家更是无从谈起,还爱惹事,怕是有些配不上我们家的少年郎。”
欲九突然有些心虚,“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这次我去寒梦泽……还带上了你家的少年郎……”
“那他怎么没被罚过来?”他思索片刻,“看来夜独冥老儿还知道看我沾北几分薄面,不过……”他看了看欲九,“你怎么混成了这样,堂堂宗主亲女,比不上一个旁支公子重要。”
“我怎么知道……父亲从小就讨厌我,娘亲说,是因为有天机客给我算命,说是我命太旺太横,五行克他,将来是会覆灭宗族的。”欲九瘪瘪嘴,想来位高权重者格外在乎自己的性命和所有,能留她一命也算是尽了浅薄的父女之情吧。
夜客君见这丫头一时出神想她应该是在想不太开心的事,他又拾起手上的木剑,几番行云流水挥舞,“看清楚了吗?”
欲九回过神来,赶紧捡起自己的宝贝幽人,自从有了灵剑,想学好剑法的心情真是格外急切呢。“再来一次。”
“想学我沾北剑法,那你得先叫人。”夜客君温柔明朗一笑,欲九居然从他的神态中恍惚看到了长愿哥哥的样子。
“叫什么?”
“干爹呀,”他使坏道,“不然就随长愿叫大伯父。”
“大伯父。”欲九连忙甜甜地叫了一声。
夜客君差点一个踉跄,这丫头真是……脸皮好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