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姐姐求职面试屡屡碰壁,心灰意冷地买了一提雪花啤酒和一盘炒熟的花生米,醉生梦死地坐在阳台上,一边吃喝,一边吟诗。
月上中天,皎洁柔和。
上海女人,活之不易,身处上海的姐姐与在西湖游时判若两人。
妹妹辛勤工作了一天,回来还得忍受姐姐的自作自贱,渐渐感到身心疲惫,于是绞尽脑汁出谋划策道:“姐,你不是有易老板的微信吗,联系他,求他恩赐一份工作给你,行不行?”
姐姐茅塞顿开,开怀大笑了两声,念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妹妹,你这脑袋瓜咋这聪明哩。”
姐姐行事,很少考虑前因后果顾及其他,想到什么就做什么,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与妹妹瞻前顾后的处事风格大相径庭。
“成功人士,你好,我是郑芳芳,很荣幸西湖泛舟时与你相识一场。回来这许多天,也没向你问好,这一联系你就有事相求,实在汗颜呀。”
姐姐一边抱着手机打字,一边笑嘻嘻地说:“求人办事,话还是得说漂亮点。大家都喜欢漂亮的东西,包括听漂亮的话。我做优化编辑那么久,把语言组织得漂漂亮亮还是不在话下的。”
美女求助,英雄自然鼎力相助,易生语音回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提。”
“I want a job!”郑芳芳突然冒出一句简短的英文,只为掩盖内心的怯弱自馁。
“OK.”易生答应得干脆利落。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终于,姐姐求职成功了!
终于,姐姐有了在大上海的第一份工作。
妹妹看着姐姐欢呼雀跃,思索再三,还是得提起不该提起的那壶,说:“姐,你填写简历的时候,千万不要写上自己已婚,一定要写未婚,并日后在公司里绝对保密你已婚的事情,你能懂吗?”
姐姐摸不着头,问:“为什么,我已婚,虽然要离婚了,可我现在还是已婚的状态啊?”
妹妹深深体会到烂泥扶不上墙的滋味,本不想把话挑得太明白,但为了以绝后患,还是耐心劝导:“我觉得易老板这么热心肠地帮你,肯定对你别有所图。男人接近女人,目的显而易见,若让他知道你已婚,他失望之极就不帮你了。”
姐姐不敢苟同,反驳道:“成功人士那有你说得这么肤浅。”
“小心驶得万年船,防人之心不可无。”妹妹反复告诫。
姐姐陷入了迷茫,彷徨不安,说:“即使你说的对,可我也不能为了一个工作就撒谎吧。”
妹妹深吸一口气,像教育笨猪一般的学生一样,克服着内心的焦躁,轻声细语地开解道:“姐,咱们这个小小的谎言,对易老板来说,无关紧要,与他本就没有什么利益上海嘛。现在咱们处于非常时期,每天吃饭要花钱,坐车要花钱,水电要花钱,房租要花钱,钱从哪里来,公司里来。等度过了眼前的困难,日后东窗事发了,他不谅解,你再拍拍屁股走人,就行啦。”
姐姐心思单纯,可是元元之民啊,但妹妹终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她劝服了。
“那就先瞒着吧,我勤勤恳恳地工作,做出绩效来,让他看到我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员工,我再告诉他,他或许会酌情处理,不开除我。”
姐姐天真地幻想着以后的事情,然而以后可不会如她幻想中的发生。
次日,郑芳芳去了易生的白青科技公司报道,面试她的正是易生本尊。
郑芳芳瞧见白青科技的门头标识时,心里暗想:“难道这白青指的是白娘子和小青?”
在杭州时,郑芳芳只把易生当做萍水相逢的朋友看待,丝毫没有畏惧之感。可现在,她面对的是公司老板,不得不敬畏三分。
“老板,您好。其实,人事面试我就可以了,怎么劳烦您大驾呢?”
易生的办公室有个专门用来泡茶的茶桌,易生请郑芳芳到茶桌入座,亲手泡茶请她品尝,还贴心地提醒:“不必紧张,虽然从今往后我是你的老板,但是我依旧希望在西湖跟我聊天一样,轻松自在,无拘无束。”
郑芳芳对茶道一窍不通,礼貌性地喝了一口茶,回应道:“你一点没有老板的架子,我必须得轻松自在。”
“我方才看了你的简历,24岁,未婚,来上海不久。我冒昧地问下,24岁的你,没想留在闺阁之中待嫁吗?”
易生拐弯抹角地提问,不过就想知道一点:她是不是单身。
这一问,正中郑芳芳的要害。郑芳芳感到浑身不自在,内心纠结不安,实在不知该坦言如实相告,还是应该一瞒到底。
易生似乎看出她有难言之隐,也不好紧追不舍地问个一清二楚,便说:“你不想回答,也可以不回答。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提及的感情史,我理解。”
郑芳芳如释重负地点头微笑,说:“谢谢你,我确实不愿意回想过去。”
“希望你遇见幸福。”易生由衷地祝福,且由衷的希望自己是那个给予她幸福的男人。
郑芳芳词钝意虚地回道:“都会幸福的,你也会幸福的。你是一个大好人,好人有好报,你一定会幸福的。”
所谓的面试,不过是走个形式,但这却是郑芳芳经历过的最痛苦的面试。因为她对自己的伯乐撒下了弥天大谎,因为被谎言笼罩下的生活不再清明澄澈,因为一颗柔软脆弱的心被深沉的负罪感所捆绑。
一个人,秘密太多,是很累的。
一个人,每天带着秘密生活,会更累。
一个人,藏着一个不能拨开云雾见天日的秘密,累上加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