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见怪了,确实是因为国务繁忙,您又称病,才令大家一时慌了手脚。”文相丞虽心有余悸,但到底身为当朝执宰三十余年,大风大浪早已见怪不怪,很快便恢复的静如止水。
屋子里无人应答,又是一片静寂。
大臣们不禁又打了个哆嗦,众所周知,王爷若发了火可能会小命不保,若是沉默不语的话…可能是要诛九族了。
文武百官如何知道,里面的刘大夫可比他们紧张,已经快被吓得尿裤子了。
“王爷,”文从谏言语间并未慌乱,反而从容不迫地忧虑道,“羌柳城的朝廷命官和无辜百姓无端惨死,您只上了一纸文书,如今天降盛怒,玉罗佛落下血泪,这是凶兆啊!”
“哦?”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屑与云淡风轻,“那依相丞的意思,那羌柳城的人,是我杀的了?本王也是在那自己偷袭的自己了?”
“臣不敢,”相丞的额上开始渗下一层细汗,“只是百姓之中流言四起,说您惹恼了上天,伤了民心。”
“所以就是说别人杀人,却是我伤了民心?”慕容轩笑的更浓了几分,似仙似邪道,“那不如相丞随意到街上抓来一个百姓,帮本王问问,我倒是哪里得罪他了?”
文从谏的脸上终于挂不住,底气少了几分,“许是玉罗佛看您详查进展,有些气罢了,王爷为了百姓久居沙场,百姓都奉您若神灵。”
皇后眼看着连相丞都要败下阵来,不甘和恼怒齐齐地堵在了胸口,“慕容轩,现在大街小巷都是传你伤及民心的歌谣,若你真问心无愧,怎会如此?”
“我怎么没愧,我有愧,”慕容轩的音色突然暗淡了几分。
皇后听着一脸得意的神色,思虑着如何开口夺回兵权。
“我愧到夜不能寐,”慕容轩的声音又足了几分,“这几日玉罗佛总是给我托梦,说是岭南有一种毒草叫紫烨,害死许多生灵,叫我琢磨个办法,看我迟迟没行动,才让百姓们代她传达了一下。”
皇后的脸色蓦然变白,心里咯噔一下,他已经知道那毒草是紫烨了?
“玉罗佛还说那边雨水丰沛,适宜居住,璃南多处漠北,时常干旱,如若迁些人口到岭南,虽工程有些费时费力,但必是惠民之策。”
笙芜和刘大夫像被雷劈过一样,这这…安念到底想干什么?
萧隐调理时需屏息静气,进入深境,听不见周遭声音,神态依旧一片淡然。
安念却毫不理会两人的惊诧,继续叫刘大夫读道,“我这几日虽卧病在床,却无时无刻不在想法子,听闻这皇城的官员都要给我接风洗尘,我的心顿时明朗了几分?”
一堆大臣在太阳下已经被晒的心烦意乱,突然听到王爷提及自己,精神立刻抖擞了起来。
里面又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轻笑,若时断时续的琴音,“我来看看谁是真的忧心本王,想要为本王接风洗尘呢!”
一阵翩然而又不羁的脚步声蓦然响起,文武百官们心揪成一团。
文自谏向上抬了抬眸子,透过门上的窗棂纸,隐隐约约地看出慕容轩潇然形骸的轮廓。
朗然的声音响起,“相丞,你刚刚说这朝堂大臣们忧心本王的病情,可是真的。”
“是。”文相丞的眸子又垂了下去,脑海里闪过不详的预感。
“来人!”威慑八方的声音,让院落里的人又清醒了一番。
顿时,自药房的房顶跳下一群士兵,将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慕容轩!你这是何意!你竟然敢在本宫面前用武!”皇后的眉头快要拧到天上去。
“动武?”慕容轩笑出阵阵寒意,“本王不过是替玉罗佛还愿而已,现在国库空虚,若大臣们当真担忧我的身体,不如就把给我接风洗尘的钱用来建设岭南,我也不会让大家吃亏,不出两年,我会十倍相还!”
刘大夫看着手里的纸条,手都哆嗦了,要不是安念捂住了笙芜的嘴巴,笙芜都要喊了出来!
十倍!安念姐姐到时怎么想的!
萧隐刚气沉丹田,便听见如此雷人的话进了自己的耳朵,满脸疑惑,一头雾水地转过身来看着安念。
安念却深深地笑着,一份胸有成竹的模样。
院子里的人顿时议论纷纷,跳下来的士兵已经开始发放纸笔。
相丞心里不禁暗暗吃惊,建设岭南是自己前些年就一直着手的事情,也一直派人在那边考察各种事宜,紫烨毒也是误打误撞发现的。
那里虽然有很多剧毒的植物,但都生在野山,且颜色大多鲜艳,只要小心即可避免,况且那里气候也十分宜人,这些事都是自己在着手,从来不曾和任何人提过。
这几日正琢磨着如何将此想法跟皇后沟通,这怎么会?——慕容轩是怎么知道的?
“写下你们的名字和银两,明年三月分我便会派人去岭南开垦荒地,后年便可十偿还,并且——”
慕容轩顿了一顿,“今日之事我便不会再追究。”
众大臣一听最后一句话,哪敢违背,纷纷拿起笔,恨不得把家产都写上去,来讨好慕容轩,那还管什么收益不收益的。
太子呆呆地看得此景,不禁傻了眼,嘴一张一合的不知该如何表达今日忽上忽下的心境。
皇后的眸子里怒意冲天,像是被惹毛了的犀牛,要将那扇门之后的人嚼碎踩烂。
“太子,我知道你心性纯良,但皇兄生前立下旨意,必有他的道理,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侄儿明…明白。”太子身体不由得一震,,话都说的支支吾吾的。
“整个璃南,只有我们两个姓慕容,我不想伤害你。”言语之间多了淡淡的忧伤。
“是。”慕容家的所有人除了他们两个,都尽数离奇死亡,慕容晨脸上也止不住的苦楚。
皇后狠狠地瞪了一眼身旁的皇儿,这下还如何要回军权?被慕容轩摆了一道!
“皇嫂,”慕容轩笑的若指间清风,“你这几日把理朝政,如今我回来了,就不劳烦您了,”声音又陡然加重,若巨石滚落山崖发出的隆隆巨响,”我一个堂堂监国,被整个朝堂的人问责,您说,我还怎么能清净地休息下去啊?”
皇后被吓得失了神,刚刚的怒意全转为了后怕。
大臣们更是立不住了,暗暗发誓日后便再也不来招惹慕容轩!
“大家都累了,下去吧。”他像一个居高临下傲世万物的王,冷然看着眼前的一切。
大臣们面面相觑,自从为了官,哪里站过如此之久,要不是皇后和相丞今日的煽动,自己也不至于几乎将所有的家当尽数赔进去。
以后说什么都要自己长个心眼。
大臣们纷纷行礼,“臣告退。”
皇后怒不可遏,眼看着一个个转头便走的大臣也毫无办法,在看看冷着脸的文从谏和一脸悔意的慕容晨,简直又气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