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峰黎县城,通往老家乡下的这条狭窄的水泥路,还是老样子。七转十八弯,道路两边尽是杂草和灌木,一边在山脚,一边就是农田。
熟悉的路,不知承载了多少,当年的记忆。
当出租车过了大河上的石桥,一片承载了童年的小乡村,就横卧在远方的眼底,平静安逸的就像个未经世事的孩子,是那么的幼弱。
桥,是石桥,曾一度,陆远都觉得这石桥,可以跟赵州桥齐名。
石桥下,重贤乡的母亲河,玉带般穿行在两头。从迷梦般的远方重重翠障山峦,又隐没在这一边的幽幽林木深入。石桥两岸是一片片的草坪,小时候他在这里放过牛。
因为南方梅雨季的关系,水量爆涨,汹涌奔流延溢上两岸的河床不少。
出租车就像个墙奸犯,非常不和谐的闯入了这里。它就像个怪兽,在这乡野画风的画里横行霸道。经过马路两侧一片一片的农田,进入了村里。
峰黎县重贤乡重贤村,这是个经济很落后的村子,陆远曾有个梦想,要把它变成世外桃源。不是那种苦哈哈的桃源,而是人人有钱,但却又保持着乡村特色。
这个梦想,以前是梦想,现在,他觉得非常有机会实现,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
村里的人,更少了!
半新半旧的二层三层的小楼房,交替着低矮的老旧的似乎已经腐朽的住宅。村里到处是乱横乱蹿的电线杆和电线,马路上有零落的行人,两边住宅前也有零落的人散布做着各种事。
此时的重贤村,迷蒙在烟雨之中,却是如诗如画。
出租车横上村来,非常的突凸,在很多村民看来,能打出租车的都是有钱人,仅次于开车回来的人。车停在村上的村政府旁边的路上,附近很多人的目光就一直粘着,想看车里人。
陆远下车,硕长的身子,T恤加牛仔裤,利落的短发,年轻的面庞带着几分江南人的清秀。这张脸对同村的村民来说,是熟悉的。
“回来了,时隔数月,终于又回来,未来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离开你了,我的家。”
陆远下了车,拿出自己的行礼,车子离开,他站在原地,从未有过的迷恋眼神环首打量着眼前的,充满了过往记忆的场景。
“这不是河上陆家的么……”
陆远对着那些打量他的人,报以微笑,然后拖着行礼箱走进一边新铺不久的小水泥道。这条道旁边,就是一条小河,源头是村后山的山泉汇聚下来的村中水库。
这条小河,有一个他十年,都在脑内挥之不去的,青春记忆。
而且每年回来的时候,走上这里,都会禁不住的想起,那道还是十五六岁时,在这条小河边遇到的那个小姐姐的靓丽身影。
陆远一直以来,将她当成是初恋,却事实上从那次邂逅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他的家,就在这小河边,村舍的最上头,所以被人说是河上陆家的。
村里很多人,现在都已经搬到县城了,留下来的除了老人,就是在家务农的,当然也还有小部分生意人。如今时代不同了,粮食价格不高,村民很少再种两季稻了。
遥想小时候,村外一片又一片的“双抢”收稻谷的场面,是那么的热火朝天。现在只有很少人种早稻,双抢的场面是再也看不到了。就算是收晚稻,也都是用收割机了。
陆远家,现在只有他父母,还在家务农。而他的姑姑等人,早就在县城招商引资回来的,小工厂里做工去了,收入其实并不高,而且不稳定,忙时忙死,闲时闲的就像荒了地一样。
他的家,还是个小院呢,家里那株比他年纪还大的李树,就是他家的标志。一般有人给别人指他家的路,都是小河上大李树下,而不会说沿小河一走上最上那家。
已经经历了十几年风吹雨打日晒的砖瓦两层小楼,乡土气息浓厚的小院,很干净。鸡鸭的声音从后院传来,小河水细细流敞的声音还隐隐在耳畔。
家的后边,又是一片片的农田,接着小山头,连着连绵的大山头。
爸妈并不在家,陆远推开院门,将行礼放在大厅,从后院惹的鸡飞鸭跑的上了后山。遥想小时候,这后山就是孩子的一个大宝藏,各种城里人不屑一故的野味,是农村孩子的美食。
自从国家提倡退耕还林以来,村里也有不少人开山种果树,站在比他家房舍还高的后山前的田地上,可以遥看远近的果树,一片片的南风桔果树。
不过这东西当年刚移栽过时,很娇气,许多人并没有种活,现在很多人的产量也跟不上。
要说陆远服气的,还就是他老爹。可以这么说,整个重贤村,说到这些农事果事,他老爹谦虚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在他的印象里,自己老爹好像种什么都是最好的。
现在是7月了,炎炎夏日,陆远开始怀念小时候,老爹种的大西瓜了。
站在高地,四周的田地,菜地和稻田和南风桔树盤错交替。很多片稻田都已经抽黄,过不了几天就会被收割,这是村民种的早稻,是用来自己吃的粮。
陆远寻着熟悉的乡野之路,来到后山脚下,远远的,从果树之间,果然看到了父母勤劳的身影。他们年纪已经很大了,一辈子为他和两个妹妹操碎了心。
“爸、妈!”
站在几十米外,叫了。
远处的农夫和农妇,闻声有点迟缓的直起腰,看了过来,脸上顿时露出父母见到儿女特有的温暖的微笑。陆远看着这样的笑,在成年后其实是眼睛泛酸的。
“回来了,好好……”
“瘦了,在外面要吃好点……”
父母与孩子相见的惯例,絮絮叨叨的,却是充满温情,这种温情是有钱人感受不到的。
“爸妈,你们休息,这活我也会干!”
“去去,你一个读书人,哪会干这,别在这添乱……”
“谁说我不会,屁的读书人,咱是农二代,连这活都不会干,有脸说是农二代?”
陆远这话一出,顿时被他老爹在后脑勺上拍了一下。
“没出息,什么不好当,偏当农二代…去…站一边去,这里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