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桐看着目瞪口呆的薛姨娘,心中知道自己猜的不错。她本就一直疑惑薛姨娘对自己莫名其妙地恶意,自回悠那里听闻先平王妃薛之贻的事情之后,她大胆地推测了一下,如果真如当初传言那样,自己是平王妃的热门候选人,而薛姨娘作为薛之贻的妹妹,眼见得姐姐亡故,姐夫再娶,那心中起了不痛快也就解释的通了。
见薛姨娘一副见鬼了的表情,青桐忍着笑道,“姨娘不必惊慌,我不会说出去的。只是如今我大姐姐青榕被定了做平王妃,并不是她本意,她人又老实,姨娘不要与她为难吧?”
薛姨娘此时稍稍平复了心情,正正神色道,“姑娘瞎说什么,我是贫家女子,蒙国公爷垂怜才收在身侧,哪里识得什么平王妃?”
青桐见她不承认,也就不再多言,道,“姨娘说的是。方才外客来祭拜亡兄,怠慢了姨娘,特来请罪。”
听到青桐不着痕迹地回转了话题,薛姨娘才暗暗叹服了师父识人的眼光。她又惊又怕,惊的是,自己入府四年,数次向师父回禀秦府诸人资质平平,万料不到竟隐藏了这么个厉害人物,小小年纪,机敏善察,未展露时隐没在人群中,并无特殊之处,一旦露出些锋芒,言语之间便可一招制人。怕的是,师父发掘此人的用意,只怕借兵还在其次,必然是觉得自己无能,要取代自己了。
思虑至此,薛姨娘吓出了一身冷汗,果然是如履薄冰了,如要自保,万万不可让青桐进入九脊殿。于是便笑道,“姑娘说哪里的话,方才我不过是......也想去祭室表表心意,在窗外听得有外客来,不便久留,先回来了。”
青桐微微一笑,并不打算戳破薛姨娘的谎言,便施了个谢礼,道,“姨娘有心了。青桐素来口舌笨拙,又不善察人心,姨娘若是有事只管吩咐青桐便是,若是太过含蓄了只怕青桐难以领会,倒误了姨娘大事。”
薛姨娘讪讪的笑了。她引青桐来自己房中,一是按师父吩咐提前考较一下她是否符合入门的标准,二则是方才见燕平原与青桐独处,心中十分不舒服,要借机羞辱一番青桐。不料这小丫头一进门就揭了自己身份,让她顿时乱了节奏,不明不白地就落了下风。因为摸不准青桐还知道些什么,薛姨娘后半局也不敢多说话,生怕被抓了把柄遭师父怪罪,竟只有被青桐牵着走的份儿。
此时眼见得青桐要走了,薛姨娘左右掂量,还是不敢违逆师父的意思,于是忙喊住青桐道,“二姑娘,且再坐坐。你小小年纪,整日在这深宅大院不觉得闷吗?”
青桐见她终于主动说话了,便停住脚步,回身问道,“姨娘何意?”
薛姨娘道,“早年间我在乡野之间曾搜罗的许多奇书怪谈,前些日子命金雀收拾屋子才瞧见,如今我也不常看,也不舍得扔掉,不知你姊妹们可有兴致读读。”
金雀听见,忙去侧室捧了一只大匣子过来。薛姨娘轻轻取了盖子,里面果然满满都是古籍。
青桐对薛姨娘早就存了提防之心,此时见她无缘无故地要赠书给自己,更是十二分警惕,朝匣子中看去,只见都是些易经、奇门遁甲、五行八卦、河图、洛书等典籍,更有什么卜筮、龟策、测字、阴符,当真是奇书怪谈了。
青桐虽有戒备,但终究是小孩子心性。她整日被教馆先生逼着读些四书五经,早已读的烦了,何况这匣中书籍确非易得之物,素日里哪里见得着,故而一碰便爱不释手。
薛姨娘眼见得青桐一双眼睛只盯着匣中书籍,一本本翻去甚是爱惜,心中生疑,“小小年纪如何喜欢这些东西,当日师父命我学习这些书籍,几乎不曾烦死。”
“姨娘赐书,青桐感激不尽,一会儿我让知心带人来搬。”青桐一面翻书一面道。
“姑娘哪里的话,岂有劳烦姑娘房中人的道理,自然是我派人送去。不过......”薛姨娘故意顿了顿。
“恩?不过什么?”青桐抬头问道。
“难得姑娘喜欢,常言道,书赠有缘人,可我这书并不白赠,姑娘且回去看书,五日后来我房中,我考较姑娘一番如何?”薛姨娘有些心虚,师父的确是安排她赠书青桐,考较入门,不过原定的时间是十五日,她私心里着实不希望青桐进入九脊殿,于是偷偷把考较的时间提前了。
“考较?”青桐重复道。
“对,考较。姑娘可知我搜罗这一箱书籍十分不易,前后足足花费了十多年,若不能托付给真心爱书之人,岂不白费我一片心血。”
“就依姨娘,五日后我必来。”青桐微微一笑。
“姑娘,姑娘!”门外传来知心急促的声音。
“来了。”青桐一面答应,一面走出来,见知心跑的满头是汗,正呼呼直喘,便道,“什么事急成这样?”
“大姑娘中毒了!”知心一面大喘一面道,“夫人和几位姑娘都过去了,到处找不到姑娘,却在这里。”
“什么,情况如何?”青桐急问。
“白大娘给灌了凉水催吐,夫人命人去请大夫了!”
青桐心中一震,眉头紧锁,她猛地回身直直盯着薛姨娘,眼中早已抹去方才得书的欢喜,尽是冷漠和敌意,在她看来,薛姨娘是嫌疑最大的人。
薛姨娘见青桐倏然变脸,显然是把自己当成了凶手,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又忍不住辩解,“你若以为凶手是我,那可真是拉低我的身份又拉低你的眼光,你要明白,这府里不愿意大姑娘做平王妃的人多了去了,而我,是最不可能动手的那一个!”
“是么?”青桐淡淡的道,她脑中飞速做出判断,薛姨娘说到底其实是不满平王续娶,即使没有青榕,也会有别人,就算她失去理智,毒害青榕以致做不成平王妃,圣上怪罪下来牵连的是整个国公府,于她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届时平王再续娶别人,岂不是白忙活一场?如此说来,薛姨娘的否认倒也有几分可信。
“但愿姨娘心口如一。”青桐冷冷地吐出这几个字,便领了知心转身去了。
薛姨娘轻哼一声,口中不满道,“师父怎么会瞧上她?”
“姨娘,会是谁下的手?”金雀一面收拾书籍,一面问道。
“除了许姨娘还能有谁,她以为毒死了大姑娘就轮的到她那两只猫蹄子了?白日做梦!”
“那......那您刚才怎么不告诉二姑娘,倒叫她冤枉咱们?”
“她也配?”薛姨娘不屑道,“走吧,咱们也去瞧瞧大姑娘,也不枉我这姨娘的身份。过了晌叫贵福儿进来,把书给那丫头送过去。”
金雀忙答应了,服侍薛姨娘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