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人此时双眼红肿,不便见客,青桐只得迎了出去,恰见真源长公主走入正厅,青桐忙上前拜见,口中道,“不知长公主驾临,青桐失迎。我家夫人入宫请安去了,不能亲迎,长公主勿要怪罪。”
真源忙命免礼,笑道,“我到真宁姐姐处坐一坐,闻之贵府在侧,也不过是闲来走走,有何怪罪之处。”
青桐请真源上座,云翠已捧上茶来。
真源打量云翠笑道,“襄国公府的人物果然不一般,瞧着丫头生的这般齐整,只怕也像二小姐一般不凡呢。”
青桐听她语意不善,心里有些着恼,便道,“若论天下人物,自是以皇家为首。长公主久居宫中,自然见得许多不凡之人,何故戏弄我家丫头。”
真源万料不到青桐敢如此同她讲话,心中不喜,道,“我与你父乃是姑舅表兄妹,你好歹也该称我一声表姑母。”
青桐接口道,“长公主与我父虽有些表亲,但您身属皇室,岂不闻先国后家,先君臣后父子之故?恕青桐不敢僭越。”
真源气道,“久闻秦二小姐口齿伶俐,今日方才见识了。蕴儿说什么与秦二小姐起了冲突的话,看来皆不属实,她那里是你秦二小姐的对手呢?”
青桐起身道,“原来长公主今日是来找青桐兴师问罪的,愿闻其详。”
真源冷笑道,“瞧把你给伶俐的,没了爹妈,怎的叔婶也不管教些,这般没教养,败了秦家的名声。”
青桐正要回口,陈夫人在围屏后听不下去,忙转出身来,瞪了青桐一眼,又笑道,“长公主驾到,恕我来迟。”
真源冷笑道,“夫人不是进宫去了吗?”
陈夫人道,“确是入宫去了,方才回来去后面更衣,桐儿并不知道,故而以为我还在宫里。不知长公主来此所为何事?”
真源见陈夫人虽是客气,却并不指责青桐,心中不快,便道,“前些日子二小姐与我家蕴儿闹了些不痛快,夫人想是已经知道了吧。”
陈夫人点点头,“略闻听了些,小孩子们的玩闹,何须在意。”
真源不满道,“这几日蕴儿不在宫中却也罢了,只是明日公主册封她必是得在场,届时还望秦小姐收敛着些,不要与我家蕴儿计较,如此隆重的场合,若出些什么差错,没人担得起。”说罢,向陈夫人道声“告辞”,便拂袖而去。
陈夫人回头对青桐道,“你也太过了些,她毕竟是长公主,怎么这般没没轻没重。”
其实青桐知道真源是脾气暴躁之人,本想激怒她套些话出来,自知是有些过了,也不辩解,垂了头听陈夫人教导。
次日一早,大公主的册封礼在长乐门举行。
陈夫人等诰命在身,已着礼衣在长乐门内就位。长乐门外是皇族男眷及群臣百官。青桐等世家女子们皆在长乐门内甬路两侧观礼。
大公主着花钗翟衣,已在受册位上等候。一时两个内侍引着使者入门而来,又有一个内侍举册案上前,使者取了册书,读道,“三纲以正,王化是先,二姓之合,人伦式叙,下嫁之礼,厥惟旧章。咨尔昭平公主,端闲外肃,敏悟内昭,方遵下嫁之仪,式备亲迎之礼。尔其奉公宫之教,载扬夙徽,永作来范。”
一时诵册书已毕,又有司言官上前,引着公主行些繁琐之礼。青桐瞧得不耐烦,便四处张望。偷觑地长乐门外文武百官,只见立于首位的是平王,盛王、四皇子、六皇子紧随其后而立,再往后看时,竟然是燕平原!
青桐自那日与燕平原见后,已是十数日了,虽未放在心上,此时骤然复见,情不自禁的多瞧了几眼。
回悠见青桐抻着脖子朝门外不知看些什么,便挤到青桐身边小声道,“仔细脖子抻断了,瞧谁呢?”
青桐忙收回目光,道,“甚是无聊,四处看看。”
回悠笑道,“昨儿个厉害啊,连真源姨妈都敢惹,你可真是不要命了呢。”
青桐皱皱眉,“你每日眼睛都只盯着我们院中么,没有你不知道的。”
“哎,这你可就错怪我咯,我可是关心你才知道的。”回悠忙低声道,“昨儿个她去母亲那告了我一状,说我尽帮着你欺负钟蕴。母亲骂了我一通,后来我见她出门似是往你们院中去了,怕你受委屈,才躲在院墙处听音儿的,哎你到底在看些什么?”
听回悠又问一遍,青桐才将目光收了回来,假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你瞧,那站在六皇子后面的,可是夏州都督燕平原?”
回悠听了便也侧着脖子瞧了半日,道,“是啊,你们不是见过吗?”
青桐脸上微微一红,虽然知道回悠指的是随大公主在御花园碰上他的那次,但心中浮过的却是夜闯内宫时二人相遇的情景,忙掩口问道,“他是夏州都督,论职级不过是个四品外官,怎么能站在这么重要的位置?”
回悠笑道,“当年他全族都战死沙场,陛下亲留宫中养大,曾欲收他为义子,本是打算封王的。是他自己选择从军,进了军营哪里还能有什么特殊之处了,自然是得一步步往上做的。只是朝臣都知此事,这位置早晚是他的,况且他又久不回都中,一回来自然被安排到那里了。”
“哦,原来是这样。”青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再给你说个有意思的。”回悠又神秘秘地凑过来低声道,“你瞧那位。”
青桐顺着回悠目光望去,道,“大公主?”
“昭平公主,刚刚册封过的,你怎么还不改口。”不等青桐回答,回悠又忙忙地道,“这位对夏都督,那可是一片情深,只可惜夏都督早有话在先,身属国家,誓不娶亲。这位主儿却不知流了多少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终究是无缘。”
青桐听了,正中初见燕平原那日之事,当时大公主对他十分留恋,眼神悲切,却又不得不尽力掩饰。青桐恍然大悟,原来他们之间还有这么一段呢。
她心中暗道,“这人倒是好笑,封王不要,驸马不做,既如此与富贵无缘,就该远离朝堂寄情山水,又何必去军营挣扎......”眯起眼睛尽力看言平原的神情,只见他神色坦然,面色平静如水,似乎并不觉得昭平公主出嫁与他有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