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菁陪着兰语从白日逛到天黑，从林间走到商铺，竟不觉得累，直到钟声响起，她才注意到时间。“已经戌时啦。”兰语惊讶道。
这么晚了，风菁自己都不敢相信她竟会陪兰语玩了这么久，此时虽然还不饿，晚饭还是要吃的。“这附近有什么吃的吗？”风菁问。
兰语对此很是熟悉，抬手指道：“那里，那个叫相辉楼的地方，听说很不错呢？”
听说？风菁有些在意她的措辞，但姑且还是相信了她，这半天下来，什么物件都是兰语付得钱，也该请她一回。因为相貌原因，她鲜有朋友，如今遇到兰语肯主动向她示好，自然十分珍惜。
兰语似乎和齐星阁中很多人关系都不错，应有大部分是她长得好看的原因，虽然她性格也很好，但人总是会把外貌放在第一位的。风菁在兰语的推荐下点了碗面，兰语却没有点菜，只是笑嘻嘻地坐在她对面，连碗茶水都不喝。
风菁疑惑地问道：“你不吃吗？”
兰语摇摇头，道：“我最近胖了，不吃晚饭。”
风菁看了看兰语近乎完美的身材，很难相信她说的话，而且对于修行之人来说，要胖起来本身就是件难事。
兰语趁着风菁吃面的工夫先去付了帐，风菁吃完，要把钱给她，兰语却道：“不用了，我付钱的话会有人给我报销的，你远道而来，钱能省就省吧。”风菁不喜跟人客气，也就罢了，只向她道了声谢。
“对了，现在颜长老应该也回来了，我们去找她吧。”
风菁点点头，跟上了她，一想到要见颜玖，心中惴惴不安，尽管她早有准备，但终究还是不想在此时听到坏消息。风菁停住脚步，道：“还是明天再去见她吧。”
“为什么？”兰语一脸不解的样子。
“今天走得久了，我累了，还是先休息一晚，不急于一时。”风菁很奇怪自己明明没有用灵力解乏身子却毫无疲感，不过心累是有些。
“这样啊。”兰语似懂非懂，“那我们去玉衡山吧，你在我那歇一晚好了。”
自从一年前开始，洛晓已经没有做过噩梦了，离远寰的抱怨也因此变得少了。他本以为今天也能安稳一觉睡到天亮，可中途却被一种奇怪的感觉叫醒，朦胧间，他清晰地感觉到裤子湿了一片，搭在身上，一阵凉意。他下意识的以为自己尿了床，但很快否定了这种想法，手上的感觉很奇怪，有些恶心。
他忽然想起在哪本书上看到的内容，瞬间明白过来，悄悄下了床，从箱中取出一条新裤，溜出了房间。
在井边洗未免太过显眼，还是去林间小溪边好些，那里离屋子只有几步路，有树丛掩盖，是弟子们浣洗衣物的主要场所，此刻天色昏暗，在有人瞧见之前洛晓就能发现。
五月晚上的溪水还有些冰冷，洛晓脱了个精光，连人带裤仔仔细细地洗了半天，直到闻不出味道才罢手。
他穿上新裤，才听见头顶传来兰语的声音：“你为什么大晚上的出来洗澡啊？”
洛晓故作镇定，抬头看着坐在树枝上的她，道：“你在那里多久了？”兰语的修为是个谜，早在一年前开始，她就可以躲过洛晓的魂力，悄无声息地接近他了，这对于登天境的人来说都很难做到。
兰语笑嘻嘻地道：“反正该看见的我都看到了。”
那些是不该看见的东西，洛晓心道。
他忘了把兰语算进去，兰语身怀生命之种，不需进食也不需睡觉就能像正常人一样活动，实力没到仙境却享着仙级人物的好处，一开始她总会溜进洛晓的房间，洛晓向长老们报告后她才收敛了些。
“你不睡觉，就不干点有意义的事情？”洛晓唯有借着说话来缓解自己的窘迫。外面明明有围栏拦着，兰语这么大个目标，看门人居然没有反应吗？
兰语道：“出来看看风景也很有意义啊，洛晓你给我的那几本书我可都看完了哦。啊，说到风景，今天风菁姐姐也来了呢。”
洛晓终于知道了兰语的来意，自从飞仙岛回来后，兰语便缠着不同的人给她讲在飞仙岛的故事，洛晓和风菁的关系也在众人口中变得奇怪起来。洛晓不胜其烦地道：“与我何干？”
兰语没有理他的话，自顾自说道：“风菁姐姐还以为我是郑长老的义女呢，真是有趣。”
全齐星阁九成九以上的人都是这么以为的，这么做主要让众人对兰语的存在感到合理，之所以是郑子都，则是因为他运气不好，抓阄输了而已，如果他和颜玖一样是女子，就不用抓阄了。
洛晓不想再和她纠缠，捡起之前被兰语吓到而掉在地上的湿裤，在溪中荡了荡，用手拧干，对兰语道：“若没有其他事，我先回去了。”
兰语没再多说，放任他离开了，倒使洛晓心中不安。等他把裤子晾起时，明月即将落下，东方的天空泛起微微白光，宣告着夜晚将要结束，洛晓已经不困了。
清晨，兰语陪着风菁敲响了颜玖的房门。颜玖迎进两人，先对风菁做了一番检查，皱眉道：“严重了好多，灵阵都快包不住了。”
风菁道：“现在有把握治好吗？”
颜玖笑道：“还差最后一环，否则只能抑制，不能根治。”
风菁见她表情，心中有数：“那这一环是什么？”
颜玖从坐处站起，不，准确来说，是从坐处一分为二，站起的颜玖对两人道：“你们先等一会，兰语，你先清除她体内散开的毒气。”
风菁这才明白颜玖为什么容许兰语待在房间里，她转头看向兰语。兰语的表情中多为尴尬，她把手搭在风菁身上，传进一股暖流，同时不好意思地道：“抱歉啊，我不是郑长老的义女。”
“那是？”风菁不解为什么兰语能压制死气，明明连地仙都做不到。
“我是……我的心脏是生命之种啦，照他们的说法，我应该是什么天地灵胎吧，就跟下界故事里的那只猴子一样。”
风菁震惊无比，她以为天地灵胎只是个传说，如今亲眼所见，还不敢相信，但若不信，又无法解释兰语手上的那股绿光的功效如何能与生命之种类似。她正要追问，颜玖带着一人回到了房间。
那人是血齿者，他看见风菁倒没有惊讶，神色漠然。风菁瞧见兰语暗暗偷笑，又想不清她在笑些什么。颜玖从厨房里拿出一只大碗，放在茶桌上，对洛晓道：“来，放满血。”
洛晓被一把拉来，只听说要帮风菁解毒，还没搞清情况，见颜玖要他放血，忽然明白了什么，道：“你拿我当药？”
颜玖道：“当然，血齿者的血可是宝贝，尤其是长成之后。”
洛晓道：“你怎知我长成了。”他今年才十四岁，还有好几年可长。
颜玖传来一道魂念：“昨晚你遗了对吧？”洛晓的脸刷的红了，这事想必是兰语说的，他记得两年前的兰语还很单纯，没想到她连这都懂，还告诉了颜玖。
颜玖神色得意，若是让她说出来，洛晓可真的无地自容，只得乖乖从命。
他在手腕上划了一刀，让血流在碗中，因为伤口止血止得太快，洛晓又忍痛多划了几次才将碗盛满。
兰语手上绿光往洛晓身上一照，伤口便已愈合，因失血造成的一点疲乏也迅速消失。洛晓心中庆幸，兰语学了不少损招，好在人还没坏到让他每割一刀放血便愈合一次伤口。
洛晓将手洗净，回头时看见颜玖正把鲜血倒入某件刻满铭文的小鼎中，她双手发出光辉，似在用某种仙术从他的血液中提取精华。兰语道：“直接喝应该更快吧。”
“直接喝是可以，但血液中杂质太多，会影响吸收，而且血可不好喝。”颜玖解释道。
那一盆大碗若是盛饭的话绝对足够两人吃了，可颜玖只提取出了原料的五分之一。
“我的功力不够，在保证纯度的前提下只能提取出这么多，不过随着你年纪越来越长，血液里的力量也会越来越强，那时可以少用点。”颜玖把那些提取出的淡黄色液体加了些药，熬制半晌，才让风菁喝下。
颜玖站到风菁一侧，将手放在她的头顶，催动灵气，过了半个时辰，才重回座椅上，道：“风神谷所设之禁制，虽是古老，却很高明，我把血齿者的血引入，加固了法阵，配合生命之种慢慢净化。接下来每天都要做这种事情，多则一年，少则十月，就能大功告成了。”
洛晓仿佛听见了一件极大的祸事，他向颜玖确认道：“我每天都要来放血？”
“没错。”颜玖抿了手边的一口茶，“以后我熟练了点，你可以少放些。”
这不就和风菁绑在一起了吗？洛晓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颜玖转而面对风菁，道：“效果应会在几天之后显现，你不要急。”
风菁起身，行了一个大礼：“多谢长老。”
颜玖摆摆手，道：“你们出去吧，洛晓留下。”
风菁从头到尾都没再看洛晓一眼，兰语走在后面，俏皮地向洛晓吐了吐舌头，关上了门。颜玖倒在椅上，长吐一口气，道：“现在的孩子可真是不好管啊。”
洛晓不跟她客气地回道：“是你不想管。”
“我也有事做，更何况一天到晚盯着小孩跑也不是好事。”
洛晓自觉还没到谈这些的年纪，打断了话题：“你留下我，不是谈这个吧。”
“当然，你和龙谦，关系如何？”
洛晓想了想，道：“还行。”心里总觉得颜玖没憋好屁。
“你这表情，莫不是以为我要害你？嘿嘿，你还真猜对了，是你之前怂恿龙谦让他参加入学考试的吧？这事可花了郑子都不少钱，你若不出手帮忙，那老小子就得变成铁公鸡了。”
“又要我的血？”洛晓很容易就猜到了颜玖的意图。
“没错，不过这次没那么多，也不是现在，龙谦的情况很复杂，他是纯血的黄龙后裔，但在出生后不久灵脉就被人用秘法封住了，现在也只解封了五分之一。”
洛晓不想问是谁封的，谅他们也不知道，他只在乎要用什么方法：“要我怎么做？”
“血祭之法。”
洛晓一震，据传成年的血齿者可以操控自身血液做成诸多匪夷所思之事，此法被归类于血祭一类，其他血祭之法因用的是凡血，多为禁术，风险极大。
颜玖继续道：“你在临仙城与承天宗的人见过对吧，他们代代相传血齿者的秘术，必然包括此术，既言誓死效忠血齿者，那为你来摆那血祭之法也非难事。”
承天宗是历史上第二代血齿者所建，仅为历代血齿者服务的隐秘门派。
洛晓记得上次会面是进飞仙岛前两天的事情。
他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若是颜玖再要挟他，他就直接摔门出去了。
“你知道纯血黄龙族代表着什么吗？若是正常修炼，化形绝非难事，能结交这种朋友，你干什么事不成？”
颜玖似乎话里有话，洛晓都有点怀疑她知道些什么，但想想又觉得不可能，纵使他和离远寰关系再差，离远寰也不可能出卖他，而他也警告过离远寰兰语的事情。姑且还是不要多想吧。洛晓沉默半晌，道：“我考虑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