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白衣突然轻轻地舒了口气,眼角是开心的笑纹:“不过,他终于肯找我做事,这怎么样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蓝晓不想理会她这种叹息般的话语是为何,只是颤声问:“那、你有申明浩的消息吗?”
“暂时还没有,”宋白衣道,绽开一抹艳极的微笑,“不过,只要是还在这世上的人,没有谁是我找不到的。”
本来是一句很自信的话,但蓝晓的心尖却陡然跳了跳,她低下头,掩盖下一脸苍白。
回家的时候蓝晓下意识地朝沙发上望了一眼,白夜不在那里。她脱了鞋走进去,来到白夜门前,门开着,他斜坐在写字桌后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册什么书。不得不承认,鉴于白夜的变化,她心中,甚至的确对他产生了某种误解,而现在,知道他其实也在背后担心着申明浩,蓝晓心中觉得松快了许多。
白夜看了看她:“回来了。”他身上又穿了那件白色的宽松的袍子,裹在他身上,衬着一袭发,蓝晓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像个进京赶考的秀才书生。
“渺渺呢?”找不到话题,她只好这么问。
白夜笑笑:“想它了?”
蓝晓闻言狠瞪他一眼,底气不足地道:“我是要提醒你,房租到时候交了!”
白夜惊诧道:“不是才交……”
蓝晓扭过头,就假装气哼哼地离开,不让他看到她一脸的心虚。
白夜跟着后面转过来:“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脸色这么苍白。”
一提起来,蓝晓才发现自己逛街的双脚还在疼,她已经算是能逛的了,没想到在宋白衣跟前,一点招架力都没有。
白夜看到她揉腿的动作,不由大笑:“女人逛街真是恐怖。”
蓝晓气苦,白夜说她脸色苍白确实不假,她最近睡眠极为不安稳,一夜倒有半夜无法入眠。加上今天折腾一天,自然脸色更难看。
白夜道:“我晚上熬一些养神的药粥给你喝,助眠有效。”
蓝晓的目光在他俊俏的脸上溜了一圈,她心里瞬间有句话,家有医生,真是再好也不过。
那药粥的味道倒也还不错,蓝晓喝干净了一碗。晚上向枕头上一倒,确实是极为快速就睡着了。其实还有一则,她今日算是将申明浩这个心头包袱稍稍放下了,自然也能比平时更安稳。
然后,本以为终于能睡个好觉的蓝晓,居然就这般不走运。她起先觉得,周围的气温一下子极低,低的把她冻醒了。
蓝晓按住胸口,惊恐地看着周边。黑洞洞地一片,不是有几点光亮闪过,幽幽昧昧,有点像萤火虫的光,却阴森冷寂。然后耳边就听到了翻书的声音,她感觉到,自己现在身下躺着的,也不再是软绵绵的床,而像一块冷冷的冰块。
“滴嗒,滴嗒……”黑暗里影影绰绰,像是真有什么在追她。
来不及思考自己怎么好好地到了这么个地方,蓝晓拔腿就跑。黑暗中的东西也越来越急,原本安静的氛围被打破,喧嚷起来。
“是她!就是她!”
“就是她!”
“终于找到了!”
“魔神啊!我们得救了!”
“我等这一天等了一千年了……”
黑暗中的声音越来越多,尖细激动,似乎随时都可能从黑暗的束缚里冲出来。
蓝晓死死咬着嘴,感到脚下踩着许多活动的东西。她强忍着身体传来的战栗感,调起身体里所有的力量逃跑。她能够知道,她身后的东西越来越近了。
冷不防脚底一滑,蓝晓结结实实向前扑下去,浓重的腥臭味瞬间几乎将她淹没。“咚!”她撞上了什么。手按在一根硬邦邦的东西上,顺着摸,古朴的触感,空荡的环套,一把扇子。
黑暗的声音刹时安静了下来,白夜站着,目光朦胧幽渺。
蓝晓怔怔的:“你是白夜吗?”
他的手轻轻放在她的头发上,“我是。”
黑暗里传来簌簌的声音,半晌,一个怯怯的声音响起:“我……我等有眼无珠,不,不知天人驾到,万望恕罪!”
白夜抖开折扇,凌空划了下去。黑暗中顿时出现无数细小而尖锐的响动,方才的声音又出现了,听上来破碎变形:“饶……命……”
白夜没有说话,目光直直地看着前面的黑暗。那里浓稠如同化不开的墨,在那团墨渍里,蓝晓渐渐听到一种脚步声,那是一种真正的、属于人的脚步声。
一个身影出现在他们眼前。
一个穿着西装的清贵男人。
男人不像黑暗里走出的人,他周身仿佛都散发着柔和的光华,犹如一个闲庭信步漫步在花柳间的贵公子,让人永远提不起戒心。
“地书呢?”白夜淡淡地问。
李哲谦看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本卷册,泛黄的书页,若有若无的泥土香。
白夜只看了一眼,眉峰皱到了一处。“你打开了。”
李哲谦勾起唇角,却没有说话,双手捧起那册书递上前。
白夜没有接,他看着李哲谦:“竟擅自打开地书,你怎么交代?”
蓝晓感到些许不对劲,她伸着头仔细看,那本书在她眼皮底下展露无疑。正是以前李哲谦给她看的,上面记载着那位公主的历史。
这时候,李哲谦也抬头看了她一眼,温温沉沉的目光,不愠不火。
蓝晓感到白夜放在她身上的手指紧绷了一下:“你给她看了?”
“她迟早会知道。”
“我说了她的一切由我负责,谁准许你自作主张地插手?”
蓝晓微微惊讶,这么多天以来,她还是第一次听到白夜带着怒气说话。
李哲谦微微一笑,悠悠亮出三根手指:“你不在的时候,我统共救过她三次命,三次她皆不知情。你不谢我,反而怪我?”
黑暗里,蓝晓依然感觉白夜的脸色变了一变。他的声音听起来略有点压抑:“你救她,我……”
李哲谦不等他说完便摆摆手,“你我也算一场同行,不能否认,对她,你私心太重。”
白夜似乎吸了口气:“……我自有我的道理。”
“你的道理?”李哲谦的眼风里掺了一丝莫名的意思,“清渊,我早想问了,你究竟是为了人间大爱,还是为了一己之爱?”
“放肆!”
蓝晓的心猛跳了一下,她仰脸望他,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他说他是白夜,可他说的话又分明不像,白夜怎会讲出这样叫人畏惧的话呢?
李哲谦垂手站着,听到这句话向后退了一步。他瞬间变得很恭敬,手捧著书,一言不再发。
蓝晓看到白夜的扇子敲在她的身上,平静的思维又混乱起来。“回去了。”
然后就是眼前一道亮光闪过,头脑回复了一片清明。等到再睁眼,蓝晓已经发现自己坐在客厅的沙发里,不,是白夜坐在沙发里,她……坐在白夜腿上。
她如被电击似的站起身体,白夜顺势歪倒在沙发上,目光盈盈地看着她笑。渺渺毛茸茸的头从沙发地钻出来,懒散地活动舌头舔了一圈。
“今天请你去做饭吧……蓝晓……”
“你呢?”
“我累了。”
蓝晓瞅着他,白夜抬了抬眼:“嗯?”身体依然不动,看起来真的很累了。
“你认识李哲谦?”
“认识。”
“他说跟你同行?”
“曾经。”
蓝晓认真看了看他,慢慢从沙发上下来,走进了厨房。
白夜则真是累坏了,等蓝晓煮了饭从厨房出来,发现他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蓝晓看着他的样子,他的头发长长的,身上则穿着那件很怪异的白袍子。她盯着看了很久,从屋子里抱出了一条毯子,轻轻盖在了他的身上。
这个男人,这个突然出现在她生命里,给她带来无数危险,又从危险中救她的男人。她怨过他的隐瞒,怨过他的不坦诚相待,但是直到现在她才体会到,她其实不在意他是什么人,也无所谓他以后会对自己怎么样,只有一点是她确定的,就是不希望他受伤。
第二天,白夜睡了二十多个小时,刚刚醒来的时候,宋白衣不知道得到了什么消息,就上门了。
两个人在屋子里对话,可是却根本没有压抑声音,在沙发上的蓝晓可以清楚听见两个人的谈话内容。
让人惊讶的,是宋白衣的叫嚷声,“你说你不要了?!怎么能这样!”
要知道,宋白衣这样优雅的女人,居然会叫嚷起来,实在是太让人讶异了。而更不可思议的,是她的叫嚷还在继续,好像情绪全然失控。
“衣裳已经老成这样了,你居然在这么时候说不需要我!”
“你疯了!你绝对是疯了!”
蓝晓看了看渺渺,它还是在无知觉地睡。里面的对话还在继续,这回白夜终于开口了:
“够了,你该走了。”
“我不走!我跟了你那么久,为什么要走!清渊……”
声音低了下去,下面是急促的交谈声。虽什么都听不到,就是这样才显得紧张。似是没有谈拢,不多时,音量又拔高了,这次掺杂了更多的焦急与慌张:“你真的疯了!”
白夜罕见的冷然:“我叫你走!”
“不!”
几乎是话音起的同时,蓝晓听到重重的一声响,然后居然有厮打的声音传来,种种交替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