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龙抬头,在这样的日子,昊京却迎来了一位白绫敷面的陌生少年。
他的衣服是洗的发白的粗麻布制成的,他的鞋子也是最普通的棉鞋,可是他敷在脸上的那条白绫,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不同凡响。
荧光点点,与他普通的穿着形成鲜明的对比,简直是招摇极了。
他是个瞎子,可是他又不像个瞎子。
白绫遮住了他的眼睛,可是他走在这人来人往的昊京的大街上却如履平地,一点摩擦都没有。
他叫风眠。
二月九是春闱开试的时间,他是来参加考试的。
“小子,哪儿来的呀?”
清平盛世总不乏有那么几个闲得无聊的人。
风眠站住脚,淡淡的回应道:“通灵山。”
“那是哪个鸟不拉屎的地?”几人哄笑,眼神轻蔑,他们在这昊京确实身份低贱,可是再低贱,对于那些山坳坳里来的乡巴佬,他们总是有些优越感。
“人都拉屎,鸟为什么不拉屎?”
风眠云淡风轻的回答让对方眉眼一挑,上手就推了风眠一把,“嘿,你个臭小子,敢跟大爷这么说话。”
风眠巍然不动,甚至连衣摆都不曾动一下。
几人相视一眼,这小子不是个普通货色啊!
“小子,来这昊京做什么来了?”其中一人问道,点子很有可能会扎手,得先搞明白到底有没有刺。
“考试。”风眠答道。
“考试?”几人一愣,又瞬间不约而同的大笑:“你一个瞎子居然说自己来考试,你看得见吗?”
“看得见。”
几人撇撇嘴,其中一人将手搭上了风眠的肩,对着另外的人使了眼色。
还以为是什么扎手的点子,现在看来不过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小子,既然这样的话,那就不好意思了,脑子不清醒,哥几个就帮帮你。
几人都是一起合伙干坏事好几年的老搭档了,这一个眼神过去,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其中一人伸手便去薅风眠脸上的白绫,另一人撩腿就向他下盘扫去,而那将手搭在风眠肩上的人则是默不作声的抓住风眠的肩。
他们想象中的画面应该是,风眠狼狈的倒在地上颤巍巍的摸索,而他们居高临下,那条不凡的白绫就是他们的战胜品。
可是他们想象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就在三人出手的那一瞬间,风眠什么都“看”见了,肩膀微抖,一股气劲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直接将把手搭在他肩上的那人震的连退数步。
反手,抓住将手伸向他面上白绫之人的手,那一扣便是捏住了那人的命脉,瞬间便让他动弹不得,一拧,只听“咔嚓”一声,那人的胳膊便耷拉下来,竟然是断了。捂着胳膊也是连退两步,眼露惊恐,却咬紧了牙关,额间斗大的冷汗冒出,但却一声不吭,倒是条汉子。
风眠身一侧,在那扫堂腿到达自己之时,抬腿,下跺,又是“咔嚓”一声,那人便捂着腿在地上嚎叫着打起滚来。
这所有的动作都在刹那间,所有人都感觉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三个人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众人惊疑。
风眠却伸出自己的手,将在刚才的冲突中有些起皱的衣摆一一捋好,又抚了抚脸颊上散落的发丝,直至它们都恢复原装,这才将目光投降人群。
“我说了,我能看见的。”
本应该是吵杂的大街,此时,以风眠为中心,却出现了大片的静默,所有人都在看着这个看起来平凡武器,甚至还用白绫遮住了眼睛的少年。
风眠看着这些人,嘴角突然绽开一抹微笑,道:“别怕!我是个好人!”
众人却在他的话音落地之后,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即使这件事情是由那三人挑起的,少年刚才折断手臂又踩断人腿的那股干脆利落的劲,也没法不让人产生此人绝非良善的感觉。
风眠收起笑意,蠢货!
他拢了拢袖口,走到那断了胳膊的人面前,无视他想要杀人的眼光,将手伸向他断了的那条胳膊,戳了戳,问道:“疼吗?”
那人愣神,不知道他又要干什么。
可是风眠却没等他回答,便又问道:“想接好吗?”
那人被他一连串的问话搞得摸不着头脑,周围的人也一头雾水。
那之前被风眠震退的人,见此情景,还以为风眠是怕了这么多人了,瞬间抖了抖肩膀,重新拾起自己大哥的威严来。
叫嚣道:“算你小子识相,赶紧给我的兄弟们治好腿,再拿出五十两赔偿金,这事也就过去了,否则定要你见识见识昊京子民是如何团结一心的。”
风眠猛地转头,看向他。
明明还隔着一道白绫,可是那人就是感觉风眠的眼光就向刀子一样,看的他心尖一颤,忍不住想要退缩,可是看周围这么多人,想着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小子就算再厉害,也不过是一匹孤狼,昊京的人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他,那点害怕就愣是被他压了下来。
冲着风眠大声喊到:“快点,小子,赶紧给爷两位兄弟治好,不然要你好看!”
风眠一笑,转头将手搭上了那人断掉的胳膊,看那架势,好像真的是准备给他接骨呢。
断手那人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种恐惧越发的侵入他的灵魂,让他感觉风眠不是要给他接好胳膊,而是要彻底的毁了他的胳膊。
所以,在风眠第二只手搭上他手臂之时,他整个人都极速向后趔去,想要避开。
但是此刻,他却感觉整个人都被禁锢了一般,根本动弹不得。
他惊恐的看着风眠。
但是风眠的眼神根本就没有放在他身上,他专注的看着手中的胳膊,既然不知道手该放在哪里,那么这手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做错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他轻轻说道,细弱蚊声,可是作为被接骨的人却能清清楚楚的听到每一个字。
感觉到手中的骨头一寸一寸的断裂,风眠这才满意的放开,从怀中抽出一张丝绢,一点一点的擦起自己的手,终于觉得擦拭干净之后,他又视若珍宝的将那丝绢叠的方方正正的放入自己的怀中。
那人的眉间鬓角间密密麻麻的都是汗珠,疼痛让他十分想要喊出来,可是他怎么都张不开嘴,喉咙也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
抬手轻抚眼角,触及那熟悉的触感,风眠终于又笑了,这次的笑很不一样,有些明朗,这才是少年人该有的笑容。
“昊京确实很大,昊京的人也的确很团结,可是昊京的人却不一定在这件事情上和你们统一战线,毕竟是非曲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秤。”
风眠转身离开,没有一个人去拦他。
那放话的人看着他潇洒的背影,却愣愣的喊到:“还有一个呢,他腿你还没给接呢。”
见风眠不理他,他急忙跑到自家兄弟旁边:“怎么样?他给你接好了吗?”
“……”断手人忍着痛却开不了口,但这并不妨碍他将怨恨的眼神投放在自己的兄弟身上,如果不是这个蠢货开口挑衅,自己的手怎么会被废掉。
这眼神让他不明所以,好没好到底说一声啊,着急忙慌的,见兄弟不回答自己,他只好伸手自己去看到底好没好。
但是胳膊刚一落入手中,他就愣住了,这软趴趴的模样哪有一丝好转的样子,更甚者他触碰不到一丝骨感。
骇的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一下他依稀有些明白兄弟刚刚为什么那样看着他了。
他早该知道的,那人出手的样子怎么可能是个善茬。
恐惧顿时涌上心头,他到底是什么人,怎么碰了碰肉里面的骨头就被粉碎了?
怪物吧!
没有人给他答案。
转头他的眼神就变得狠戾起来,管你是个什么玩意,他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种亏呢,这仇他必须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