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柳的尸身昨晚便被家里人领了回去,崔老安人念着初柳伺候了她一场,便说不追究初柳的罪过了,还特意赏了初柳家人一百两银子……”
翌日清晨,苏令仪一边用着早膳,一边听柔蓝絮絮说着打听来的消息,闻言不由冷笑道:“崔老安人一贯会做好人,老太爷怎么说?”
柔蓝想了想道:“老爷倒是没说什么,只是,二太太刚从祠堂出来,老太爷便交代她带着厚礼去信国公府赔礼,二太太如今忙得脚不沾地,脸色十分难看呢。”
崔老安人闯下的祸事,让尤氏去擦屁股,她自然会不高兴。
苏令仪有些幸灾乐祸的想,恐怕她这次去国公府,信国公夫人也不会给她好脸色了。
用完早膳,苏令仪刚放下筷子,就见疏影领着母亲身边的大丫鬟采雪进来。
采雪身量高挑,生得面色整齐,性格也温柔妥帖。
她一进来就恭恭敬敬行了礼,“姑娘,太太要去探望威远伯,问姑娘可要同去?”
舅舅大病方好,自然要去探望他的。
苏令仪想也不想的答,“你告诉母亲,我收拾好了便去。”
半个时辰后,伍静姝带着苏令仪去门,母女俩去了威远伯府,见威远伯伍秉德气色好了不少,两人才彻底放了心。
恰好今日是邱苍梧为伍秉德复诊的日子,众人更是对他谢了又谢。
伍静姝便趁机主动提出送邱苍梧,还将和自己一起送邱苍梧的表哥伍攸宁都给支走了。
邱苍梧早已看穿了苏令仪的想法,直截了当地对她说:“苏六姑娘,令慈的事情我实在无能为力,你还是另请高明吧!若没有旁的事,姑娘就请留步,我告辞了!”
此刻两人站在威远伯府内一条通往二门的小路上,已是深秋,道路两旁的高大花树叶子早已泛黄,在深秋惨白的阳光中病恹恹似的摇晃着。
邱苍梧说完转身便走,苏令仪却上前一步,急忙拦住了他,“先生,慢走……”
苏令仪在他面前站定,终于问出心底的疑惑,“先生,只是让您帮我母亲调理身子,至于能否再次怀有身孕,并不强求,为何您就是不答应呢?”
此时的邱苍梧不过五十岁,留着的胡子也还没有全白,依旧精神饱满身体安康,和自己当初在乡下见到他时落魄的惨状完全不同。
但依照他的性格,应该是愈挫愈勇才对,怎会连给母亲医治都不愿意呢?
听了苏令仪的话,邱苍梧为难的皱了皱眉,他左右看了看,见周围并没有旁的人,才小声道:“六姑娘,我虽有些傲骨,但总要顾得全家老小的性命,之前为令慈医治,便已得到过特殊‘照顾’,告诉你西海凝珠的事情,已是冒险,苏六姑娘的请求,简直就是将邱某人往死路上逼啊!”
难道邱大夫给母亲治病,背后被人欺负了?是二房的人吗?他们害怕母亲不孕的真相暴露,所以去给邱大夫下了封口令?
邱苍梧说完这些话便急急忙忙的走了,苏令仪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目光越发冰冷。
伍静姝母女俩在威远伯府用过午膳才回了苏府,没想到两人刚进二门,采雪和疏影便一脸喜气地守在门口,两人异口同声道:“太太,姑娘,老太太回来了!”
“祖母回来了?”
苏令仪顿时喜出望外,立刻扶着柔蓝的手从马车上跳下来,连伍静姝都顾不得等,一路小跑着冲进了苏老太太居住的懿安堂。
祖母原是江南诗书名门颜家嫡女,不想成亲前得知对方科考舞弊,颜家人最为正直,一气之下退了亲事,但祖母年纪拖大了,才嫁给祖父做了填房。
可祖母看不惯祖父偏心妾室和亡妻之子,更看不惯他一个男人整日管着后宅之事,两人经常吵架拌嘴,夫妻感情日渐淡薄。祖母甚至为了和大房、二房撇清关系,亲自给唯一的孙女取了苏令仪名字,日后更是常去五台山寺庙吃斋念佛,除了逢年过节,很少在家。
因苏老太太突然回府,懿安堂的下人便忙着安置老太太的行李物件,下人来来往往,几乎撞到突然冲进来的苏令仪。
苏令仪一路跑进堂屋,看到坐在紫檀木雕五福捧寿宝座上的苏老太太,顿时热泪盈眶,一下跪到老太太面前,“祖母,孙女给您请安了!”
一路长途跋涉回到京城,苏老太太身体十分疲惫,面色都微微发白,但是看到苏令仪老人家还是很高兴,立刻起身,亲自扶了苏令仪起来,高兴道:“好孩子,大半年不见,又长高了!”
看到头发半白,一向严肃端庄的祖母此刻对自己露出慈爱的笑容,苏令仪又是高兴又是难过,立刻扑到老人家怀里大哭出声。
前世老太太苦劝自己不要嫁给冷子慕,偏偏她被爱情冲昏头脑,祖母说了许多好话都听不进去,结果她伤透了祖母的心,却害得苏家被抄,祖母也不得善终,如今看到老太太安好无恙的站在自己面前,苏令仪自然感慨万千。
此时慢了一步赶来懿安堂的伍静姝,看到扑在老太太怀里哭得伤心的苏令仪,不由惊讶道:“这孩子,听说您回来了便忙不迭跑过来,祖母回来是喜事,你怎么反而哭了?”
苏老太太将苏令仪从怀里扶起来,小心拿帕子帮她擦着泪,关怀道:“是不是祖母不在家这些日子,你受什么委屈了?”
苏令仪心里一暖,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许久不见祖母了,实在是想祖母了。”
苏老太太立刻笑开了花,一把将苏令仪搂在怀里,“好孩子,不枉祖母疼你一场,晚上便留在祖母这里用饭吧!”
然而老太太话音刚落,尤氏身边的刁妈妈便过来传话,“我们二太太说,老太太回来本该来请安的,只是眼下忙着处理家中的杂事,实在脱不开身,还请老太太体谅二太太管家辛苦,莫要生气。二太太请老太太先好好休息,晚上为老太太安排了洗尘宴,还老太太切勿推辞。”
苏令仪暗暗皱眉,这个尤氏,如今越发猖狂了,既连老太太都不放在眼里。
果然,只见苏老太太听完刁妈妈的话嘴角的笑意立刻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