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去账房坐席,原来是为了不让她妨碍他。
原来如此呀。
林花枝笑了笑,看着翠双道:“我只是一个丫头,老爷吩咐什么就做什么,哪有挑剔的份。再说,置办彩礼是大事,可不能丢了咱们陈府的份,理应派个稳重的人。在这东院,除了如意,我还真找不出第二个人。”
说完,果然见翠双脸色一变,林花枝也没理她,瞅了翠双一眼,转身向院外走去。
上次严少白打发她去买胭脂水粉,应该也没安什么好心。看来,严少白心里是明白她与崔婷的不对盘。只是这个男人什么也不说,是太看不起她,还是自以为可以处理好一切?抑或在严少白眼里,她只不过带有某个人的影子?
不过,林花枝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如果要她选择,她宁愿去账房也不去为崔婷置办彩礼。忙点好,免得她一想到那个女人将霸占她的一切,她这心里就难过。
听得她要去账房坐席,杏儿一脸激动:“花枝姐,这说明老爷真的很看重你。其实从上次闹粮荒后,我就发现老爷越来越依重你了。看样子,只要几年,你也可以坐上管事的位置。”杏儿越说越兴奋,眼睛亮极了。
林花枝笑着在杏儿脑门轻轻一拍:“我说姑娘,别作梦了。我明年就出府,哪有精神在陈家耗上几年?再者说,我对陈府管事可不稀罕。”
杏儿一听,吐了吐舌头:“呀,你看我都忘了,你和我不一样,只签了一年工契。明年你就可以出府,其实我也很羡慕呢。”
林花枝见杏儿眼底似乎有些落寞,安慰她道:“别羡慕我呀,这外面多少人羡慕你呢。你看别人不是签五年契,就是签成死契,我这一年,说白了,什么意思也没有。现在虽然是侍候人,可是衣食无忧,总比在外面生活要容易一些。等过几年你存够了钱,再寻个老实人嫁了,这生活也比平常人家好。”
杏儿知道这是林花枝故意说好听的话安慰她,呵呵笑了起来:“花枝姐,去账房好玩吗?”
“那是办正事,可不是好不好玩的问题。陈府家大业大,这账房也分内外院。内院主要负责府上营生,事情繁锁不说,要样样巨细,不然这么一大家子人吃穿用度就麻烦了。这外院账房要查的账本数量庞大,陈家这么多生意,虽说每间铺子都有小账本,可是不仔细查看,就会被下面的人作了伪账糊弄,这生意可就亏了。所以,这账房不是随意能进出玩耍的地方。”
杏儿一脸惊讶,林花枝所说的这些,她从来没听过也没想过。愣了一会,杏儿侧着头打量林花枝,一脸的崇拜:“花枝姐,你才大我二岁,可是懂的可比我多了。这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不像我,只认得几个字,什么见识都没有。”
林花枝摸摸她的头,柔声道:“要学字那还不容易呀,晚上回屋,我教你识字,不过几个月,包管你学富五车。”
杏儿笑着呸了她一口:“花枝姐你又骗我,怎么可能几个月就能成有学问的人。要是这样的话,老爷二十多年的书不就白读了呀。”
林花枝见她说的有趣,忍不住也乐了起来。
第二天,林花枝就去了账房,虽说半年多没接触陈府的生意,可是她心里也有一本账,是多是少,她比别人都明白。不过为了不让账房管事吓倒,她装出第一次进账房的样子,还拉上冯姨,让冯姨在一旁提点提点她。
如意那边也没见清闲。过的三日,严少白备了布帛、饼子、干果等随礼,托了媒人去崔家纳彩。可能是因为最近城中有流言蜚语传出,严少白很低调的把事给办了,没惊动旁人。
纳完彩,后面的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眼看着这一个月后,崔婷就要进陈府,是有人欢喜有人悲。杜映莲来账房找了林花枝几次,可是每次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也不是说林花枝不理会杜映莲,实在是,她真的没时间理会。
自打陈素月死后,已有半年不曾查账,这次查账比以往繁重,可见严少白也在尽心打理陈素月留下的家业。另一方面,可能与严少白的私心有关。这么多的账要查,这么多的账本要看,林花枝可没时间去折腾别的事。
杜映莲也看出这点,长长叹了一声:“他是铁了心娶那个女人进门,生怕那个女人在我们手上受了一点点委屈,所以打发你来这地方,活活累死你。”
林花枝听了,不禁哑然。严少白是不是真是这样想,她不想知道答案,可是以为这样就可以让她放开一切,白白让崔婷占了便宜,这她可不干。
林花枝笑道:“他的算盘打的响,可是不见得就一定好。算算日子,应该差不多快来了吧。”
“什么日子?是谁要来吗?”杜映莲忙问道,看林花枝的样子,她似乎知道要发生什么。
林花枝眨眨眼,一脸神秘,却什么也不说。
杜映莲是急的直跺脚,越发肯定林花枝瞒了她什么。
“不可说,不可说。”林花枝就是不说,只让杜映莲耐心等几天。
初七那天,管事急急忙忙进了东院,一脸紧张不安:“老爷,不好了,叔公老爷来了。”
林花枝这时正好有事和严少白说,一听管家的话,一丝笑悄然爬上嘴角,不过随即就皱起了眉头,看着严少白的眼神又深了几分,不知她想些什么。
严少白是半天说不出话,一听是叔老爷来了,他眉头就一直紧锁,脸色也越发阴沉了。
“老爷。”久久不见严少白说话,林花枝轻唤了他一声。
严少白吐出一口气,才道:“快请叔公。”说完,他一脸忧心仲仲的出了东院。
林花枝也只犹豫了片刻,就疾步跟上,尾在严少白身后。
半路上,遇到匆匆而来的杜映莲,她也是一脸惊讶,不解的问严少白:“真是叔公来了吗?真的吗?那可糟糕了。”杜映莲脸色此时只见苍白与紧张,看了看严少白,又看了看林花枝,显得很不安。
走在林花枝身旁的如意也在小声嘀咕:“宗族的人怎么会这个时候来?而且还是叔公老爷,唉,他老人家来江东府,恐怕咱们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说完,如意重重的叹了一声。
林花枝默然,虽说一开始就料定宗族会派人来,可是她绝没想到会是叔公亲自来,不光是严少白吃惊,连她也吃惊呀。
正屋里,一老者眯着眼坐在正座上,他穿着玄色的长袍,衣领和袖口处用细银线绣出大片云纹,头发眉毛俱白,远远看去,就有一种拒人千里的感觉。
严少白在门口停了一下,深呼吸了一口气,才缓步走了进去。
离那老者三步,严少白躬身一揖,嘴里道:“给叔公请安。”说完,跪下行了大礼。
杜映莲也忙跟着严少白跪下,这里里外外的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出。
屋子里安静极了,叔公没发话,谁都不敢起身。
隔了半晌,才听叔公淡淡的说了一句:“起来吧。”
严少白和杜映莲才赶忙从地上起身,静静立在一旁,等叔公发话。从头到尾,叔公的眼睛一直没睁开。
这时,翠双端来热茶,站在外面却没敢进去,见林花枝站在一旁,忙把茶盘往她手里一塞,翠双小声道:“花枝,把茶送进去。”
林花枝没有拒绝的余地,事实上没有人愿意顶替她。
左右看了一圈,林花枝也只得僵着步子端着茶走了过去。
她把茶小心放在案几上,不敢发出一点动响。她屏住气,正准备悄悄退下,不想叔公突然睁开了眼,问:“这是什么茶?”
林花枝抬头向严少白看去,严少白是一脸茫然,这也不怪他,茶是下人送上来的,他自然不知道这里面放了什么。
林花枝看了一眼茶碗,茶碗上盖着盖子,看不出里面的茶叶,她轻轻动了一下鼻子,然后低声道:“是云顶雾茶。”
叔公难得的点点头,瞅了一眼严少白,目光一转,再问:“你是杜怀山的女儿吧,我见过你。”
杜映莲一听叔公叫她的,忙上前,垂首道:“是,叔公。五年前您做大寿时,我随家父一同去过金风府。”
叔公轻叹一声:“我还记的那个时候,你跟在素月身后,小小的样子,大气都不敢出。这一眨眼,就五年过去了,你都长成大姑娘了,你父亲可好?可许了人家?”
“回叔公的话,家父身子安好,劳烦您记挂。我……我还不曾许配人家。”说到后面,杜映莲声音越发小了,不由的,她看了一眼身旁的严少白。
“叔公,您老人家大老远来,一路上辛苦了。院子已经着人收拾干净,我陪您过去休息。”严少白适时的说了一句,没问叔公怎么突然会来。
叔公坐着没动,听了严少白的话,哼了一声:“怎么,你是不欢迎我吗?我来了,你是不是不高兴?”
“少白不敢。叔公一路辛苦,我是担您的身子……”
不等严少白把话说完,叔公打断了他的话:“我的身子好的很,再活十几年都不成问题。严少白,你做了这等丑事,你眼里可还有陈家列祖列宗?”叔公厉声问他,眼睛紧紧盯着严少白。
林花枝有些担心的向严少白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