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当下银两甚少,也不曾犹豫一分,平直都是靠师父的画卷换来些银两才能过活。
出门时,许是忘了拿伞,身上的衣衫早已湿透,可怀里的桂花糕依旧温热。
晚时,她挽起衣袖,正欲往厨房走去,不料师父将她阻拦在外,“厨房等地不太适合你,还是我来罢。”
“这是为何?我做的菜应当还算能入口的吧?”她的一双眼睛,直直的望着厨房,陷入困惑之中。
“我怕这厨房看不到明日的太阳了。”他的眼睛十分好看,似将整个星空都藏了进去,何曾有过之前的沧桑之感?
竖日,秋玉淮刚从外面回来,朝着里间大喊道:“师父,柳姑娘又来找你了。”
“说我不在。”
“可……!”
“你又收人家糖葫芦了?”
“嗯……”秋玉淮满足般的将糖葫芦送进嘴边,只道这糖葫芦真甜。
“阿玉,你跟着我这些年,可有何收获?”
“回师父,突破了许多。”
“说来听听。”
“下限和廉耻。”
“师父,你为什么捂着胸口?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只是为师良心痛而已!”
兜兜转转已有月余,屋中粮食已然见底,他一时无法,将随身佩戴的白玉拿去当铺当了好些银两,他以为阿玉不会知道,未曾想,她终究是察觉到了。
看着他手中刚买来的桂花糕,秋玉淮拦在他身前,道:“师父,这桂花糕吃久了有点腻,以后就不买了。”
“这不是你最爱吃的吗?我可是花了很长时间才买到的。”说着拿起了一块递给她。
见着她接下,忽而又想起自己还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赶紧拿来在她面前比划着。
“还有,我看你的衣服大多都破了,所以给你添置了一些新的布匹,你看看喜不喜欢?”
秋玉淮看着他一脸欣喜的模样,仿佛比自己还要开心,心里顿时五味杂陈,其实,自他出门后,秋玉淮跟了他一路,到底是为了自己将那玉佩给当了,之前听他说那块玉佩是他母亲生前留给他的,他怎么舍得呢?
怕引他怀疑,秋玉淮只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只道很是喜欢。
第二天,富甲一方的刘府遭了窃贼,听说丢了五十两现银。
当秋玉淮拿回那块玉佩时,师父便给了她一记冷眼,并斥责于她:“阿玉,你竟还去偷!你忘了当初我怎么和你说的?”
秋玉淮闻言更是来气:“那人仗着钱财之势为非作歹,行为暴戾,我不过是劫富济贫罢了,师父何苦要来呵斥于我?”
“你……!”
言罢将手中的玉佩放在他手上,快步疾去。
本就是为了帮他把玉佩赎回来,等来的反倒是一阵呵斥,叫她如何能不生气?
此时街道上人群涌动,迎面而来的人纷纷背着包袱,拖着老小,倒像是来避难的。
一打听才知,原来是边关站事吃紧,百姓们逃的逃,伤的伤,年轻一点的都被拉去上了前线,只得千里迢迢赶来长安,天子脚下,总也能安全一些。
彼时,大辽军突然挥军北上,连翻征战长安城池,意欲谋夺帝位,宁王殿下季云舒领旨出征平定叛乱,与之大战了三天三夜,终于击退敌军,可回来的,只他一人!
自那以后,大辽军败,元气大伤,不敢再跨足长安半步。
宁王殿下平定叛乱有功,手下禁卫军无数,但也因此,朝臣们尊重宁王之时,同时也觊觎他手握重兵,难保他哪日不会突然举兵造反,故,天子季云落对他亦是猜测连连。
如今的长安城内流言四起,皆言宁王殿下与太师府的千金走的极近,是有意攀附太师府邸,壮大余下势力,待时局稳定之期一举攻下长安。
然,一纸婚约,将秋府的五小姐秋玉淮许配给了宁王殿下,传言秋府的五小姐自生下来,便自带孤煞命理,乃不祥之人。
一时间,众人哗然,这般女子,怎配得上骁勇善战的宁王殿下?
秋玉淮一袭粗布素衣跪在院内,朝着那紧闭的大门伏地叩首,哭的撕心裂肺,“师父,阿玉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不时她的额间便已红肿,就算再疼,也不愿休止。
他仍旧一袭黑衣,独坐于庭,闻言手中杯盏停滞唇前,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许久才开口,“即是圣旨,你我又怎可忤逆?”
苍白的话语里听不出一丝感情,或许连他自己也没发现,心间一处角落竟有一丝微微颤抖。
“师父,徒儿从未求过你什么,徒儿不想嫁,徒儿求求你,带我离开这,以后我再也不偷不抢了,再也不了,再也不了!”
里间那人闻言,从容道:“传言宁王殿下睿智不凡,于你而言,是个良人。”
泪水湿了衣衫,头破血流仍换不回一纸诉求!师父的决绝让她彻底凉了心。
好似所有人都觉得她是个不祥之人,唯独师父,能与她相处这般久,奈何,就连师父也没了法子。
她不再继续,拿起地上的竹骨扇,紧紧的握在手中,那是师父曾卖了好些画卷买来赠予她的。
昔日那个有求必应的师父,此时,竟愿意让她成为一个朝廷的牺牲品,她原以为,师父就是她的全世界,到头来,世界被颠覆,她,好似真的被抛弃了。
她缓缓起身,终究踏上了秋府的马车。秋刑恩听闻皇上将秋玉淮许配给了宁王殿下,碍于皇命难违,立即派人将她寻回并接回府上。
她掀起帘子,观望这住了许久的院子,暗自失神。
此经一别,师父又将一人独居于此了。
诺大的秋府门前,秋刑恩及大夫人早已静候多时,见着秋玉淮身影时,一身粗布素衣,大夫人不免嫌弃似的拂了拂手,道:“既然五小姐已回府,那便即刻命人伺候着,莫要脏了府邸才是。”
言罢,一侧的婢女连忙搀扶着大夫人进了大门,临时还特意瞪了秋刑恩一眼。府中一向都是大夫人张弛着,秋家老爷无从反驳也赶紧跟了进去。
秋玉淮知晓大夫人的脾性,索性默不作声,正欲抬脚跟进去,不料老管家及时将她拦在门前,“五小姐,大夫人吩咐,让您从侧门进。”
世人皆知她秋玉淮自小出府,从未学过什么规矩,又是庶女出身,让她从侧门进府也是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