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将军…你再说一遍…”赵熙显然不相信,竭力想告诉自己这是假的,但又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恐惧,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陈玄御还是那个沉着的声音,但当他再次重复这个事实后,内心里也感到了一丝恐惧,既有自责,也含有一些害怕,什么人能够出入东宫犹如无人之境般大肆杀虐呢?
赵熙也有着同样的疑问,为什么会有人能够随意进宫城,并且殿前司和皇城司都没有知晓呢?抱着这样的心理,他问了问陈玄御:“陈将军,近日可有人进城时有何诡异行为否?”陈玄御细细回想了一番,但也没有想到有什么人,于是答道:“回殿下,凡是有人进入内城,首先要检查圣旨或者凭证,而后必需末将细细审查,之后盖通关章,经过后续诸门层层审查后才能入城。”
“这么说,莫非有人并非从正门入,而是从其他暗道进来的?”紧接着,赵熙便提出了新的疑问。“事发之时末将派人去勘探过,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之处。”陈玄御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于是派许多禁军勘察过,但终究未得到结果。
赵熙又想了想,东宫…太子…突然,赵熙大喊了一声:“陈将军,现在同我一道,带禁军去南衙。”陈玄御不知为何,但因为太子命令,没办法推辞,便急忙派人召了百名禁军,又给赵熙备了匹马,吩咐修文留在原处,便急急往南衙赶去。走在路上,赵熙突然想起来了修武,本想回去找他,但因禁军众多,也不方便,于是自己安慰自己道:“修武估计只是去寻线索了吧,没事的。”
赵熙到了南衙,以往都是由两个军士看守着大门,今日门却大开着,赵熙突然有一丝不祥的预感,陈玄御也感觉到了,手上的长枪又攥紧了些,驾马走在赵熙前面,为赵熙开路。
原先的南衙,打杂的、问讯的,人也不少,显着些许忙碌,而今天却没有一个人,赵熙更加疑惑,也更加担忧,一直走到了大牢前。
“陈将军,待我进去看看。”赵熙下了马,径直准备走进去,陈玄御也下了马,握紧那杆长枪道:“末将也一同进入,以防不测。”赵熙点了点头,陈玄御又递给了赵熙一把长剑,赵熙别在腰间,二人一同进入大牢。
牢中因为昏暗,所以狱卒总会点上火把,好让里面不那么昏暗,只是今日连火把也不曾有,陈玄御从身上摸出两块火石,轻轻一擦,点燃了火把,一束火光照亮了一部分黑暗,借着这点亮光,赵熙惊奇地发现,狱卒竟然都倒在了地上,所有犯人全部逃走,包括王介甫。
“这…”陈玄御举着火把,将整个大牢看完,不禁发出了一声惊诧的感叹,“所有犯人都逃走了,一共六个狱卒,倒在地上。”赵熙也感到诧异:“这是怎么回事,究竟是谁将犯人全部放走,还打晕了狱卒?”
陈玄御也没闲着,再次在整个大牢寻找着线索。他将所有狱卒身上的木牌捡起来,摆在了一起,试图找到什么线索。
陈玄御搜集完,又将那些狱卒平放在地上,接着试着一一与木牌对应。“一,二,三…六个狱卒,怎么会有七个木牌?”陈玄御数完,猛地发现。每个狱卒都有属于自己的木牌,这块木牌不同于其他官的玉牌,此物便可作为进出城的凭据。
赵熙听到动静,连忙往这边走来,看到那些木牌和那些倒在地上的狱卒,用脑中的记忆将木牌与人一一对应。陈玄御不看倒也没事,只是这一看,猛地发现多出的木牌上一个熟悉的名字,不禁起了身冷汗:“怎么,怎么会是他?”
赵熙将木牌分完后,一看多了的那块木牌,也不禁发出了声音:“真的是他么?”
只见那块木牌上,赫然写着两个他们再熟悉不过的名字:袁池。
而此时,在城外,介甫才刚刚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竟然在一辆马车上,身边还坐着一个身着一身黑衣的人。“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介甫对那个人提出了疑问。
那个人面无表情地回答道:“介绍一下,我是庆州陈将军麾下弓弩手袁池,奉宫中大人之令来救你出城,现在已出城二十里有余。”“你奉何人之令?又是替谁办事?救我又是为何?”介甫显然不对他的身份感兴趣,连忙问道。
袁池别过脸去,脸上多了一丝的嘲弄,也不知是嘲笑介甫,还是自嘲。
二人相对无言,不一会,袁池的嘴角缓缓张开:“还有什么问题,一会见到那个你认识的人再说吧。”“我认识的人?是他让你这么做的吗?”介甫紧接着又抛出了一连串疑问。
“是……”袁池才意识到说漏嘴了,于是急忙改口道:“勉强算是吧。”又过了没多大一会,马车才缓缓停了下来。袁池掀开车帘:“下车吧。”说完一步下了车,介甫也跟随着下了车,不知袁池接下来要怎么做。
刚才因为车上昏暗,介甫没能看清袁池的脸,现在下车,介甫才看清他。
一张冷峻而坚毅的面庞,脸上的沟壑和疤痕记录着每一场艰苦的战役,作为弓弩手眼中的冷酷在他身上体现得丝毫无差,在介甫看来,他似乎就是从地狱中走出来的恶魔一般。
“跟我来吧。”袁池冷冰冰的声音传来,语气中透着些许的不容置疑。介甫只好跟着照做,想要去看看那个人究竟是谁。袁池走在前面,东转西转地绕了几条小径,到了一所宅邸前。袁池敲了敲门,不一会便有一个高大壮实、满脸肥肉的人出来应门。
“来了?人带来了吗?”那人瞟了袁池一眼。袁池仍然面无表情:“人在这呢,我说胖子,老四回来没?”那个被称作胖子的人不高兴了,回怼道:“说多少遍了,我叫庞梓,别总是叫我胖子。”袁池并不想跟他争辩那么多,从身上摸出一块用荷叶包好的东西,扔了过去:“从城里整来的田鸡肉,省着点吃,别不识货。”庞梓一把接过:“得嘞,吃点肉又怎么了,什么叫不识货?”
袁池带着介甫继续往里走,走到了一间书房。“老大,人我带来了,我想要的东西,该给我了吧。”里面,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来:“把他带进来,你在外面候着,等诡渊回来。”
“我等他干嘛?”袁池显然有些不满,问道。
那人似乎并不想理他,又是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来:“可以,要是你看到你的同僚死在你自己曾经的队友陈玄御手上,也不知你会是什么想法?”“陈玄御?”袁池似乎并不愿提到这个名字,轻声说道:“他早已不是那个守城的百夫长了,我也不是之前的我了。”
里面再未传来声音,袁池知道,他现在能做的只是等待,等待这一切被安排妥当,他才能拿回他想要的东西。而里面,那人也开始了他的审问。
“介甫公,我今日找人救你,可不是要杀你,千万别误会这美意啊。”那个人看着介甫,笑了笑。“救我?”介甫看了看,一脸质疑的样子。“只是因为你们我才进了牢中,你们又反过来救我如何?”
那人看向了介甫:“刚想起来,我还未曾向介甫公介绍过在下呢。小可名为萧奇瑾,想必介甫公在朝一世,应当听闻过小可名号吧。”“萧奇瑾?我记得你。”介甫缓了一会,猛地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
“熙宁元年武状元,凭一己之力定南蛮诸夷人,后游历四方,好为善事,人皆称为萧佛的是你吧。”
萧奇瑾拔出手中长剑,细细端详着那柄长剑,漫不经心地说道:“不错,是我。但介甫公少说了一点,小可处事果决,杀人不眨眼,并且心狠手辣,所以又被称为萧屠魔。”介甫听完,说道:“那你为何不入仕,去争权?”萧奇瑾叹了口气:“游于山川,行于四海,独来独往,无拘无束,最终悟欲,无欲。”
过了会儿,萧奇瑾看着介甫,缓缓说道:“介甫公是走是留?若是留在朝中,只怕有性命之危,若是走,逍遥四方,没事也能落得个轻松自在。车马钱粮都聚齐了,只等你一声吩咐。”
介甫公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突然突兀地问道:“所以你们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先是抢夺玉令,后是让皇城司抓我,又陷害我入狱半载有余,这就是所谓的救我吗?”
萧奇瑾不知道怎么回答,先是看了看他,正准备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正巧这时,诡渊回来了。萧奇瑾借着去看诡渊的空隙,趁机摆脱了介甫的质问。
“怎么样了,都查明白了吗?”萧奇瑾悄声问诡渊道。诡渊特地压低了声音:“用着皇城司和探事司后,也差不多查明白了,朝中的情况,只怕比想象中更糟糕。东宫被焚毁,人丁尽被杀绝,也不知赵熙是不是死在里面了。”
“什么?东宫被…”萧奇瑾似乎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声音竟不由得大了起来。诡渊示意声音小些:“介甫怎么样了?”萧奇瑾思索了片刻,“要不,我们把实情告诉介甫吧?”
“告诉介甫公么,会不会暴露了他的身份?毕竟他说过要暗中保护的。”诡渊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了,也不知道那帮人什么时候会动手。”萧奇瑾最终还是决定一一详述。
只见萧奇瑾走向介甫,看了看他,说道:“事情有变,我们也不好隐瞒。介甫公,其实你陷入了一场大局。”
“大局?什么局?”
“一场所有人都会丧命的局,抑或是,一场争权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