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赵掌柜端着一碟桃花酥放到少女面前,满脸笑意,“来尝尝,方大厨特意给你做的。”
“谢过掌柜的。”她僵着脸点了点头。虽然还是有些不习惯,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她也能跟这位掌柜说上几句话了。
赵掌柜是个能人,客栈新开了几天,便红红火火地办了起来。
当然有一部分功劳得归于客栈里的说书人。
她承认这个说书人的故事都很吸引人,她坐在这听一天也不会腻。当然这话她不会告诉那人,绝对不会。
萧秋聿怕她无聊,每天来客栈说书的时候都会带上她,然后点一桌点心。本来是托个小二来顾着她的,后来掌柜的自发地接过了这个活计,把糕点拿来之后就在旁边坐下跟她一起看萧秋聿说书,偶尔给她讲讲萧秋聿的事。
等萧秋聿说完了今天的故事,就带着她一起回去,路上会路过小铺给她买些没见过的小玩意儿。只不过在她发现是孩童的玩具之后,就没再让他买过了。
“海外真的有仙岛吗?”
今天说的是个海外奇闻的故事,在回去的路上,许烟竹没忍住问了出来。
公主殿下时不时就会问这些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问题。萧秋聿习惯性地笑了笑,“相传在几百年前,有位客商出海,曾到过一处海岛,岛上有百花常开,四季如春。岛上居民生性好客,见到客商就大摆宴席,既有海边常见的鱼虾蟹贝,也有不曾见过的奇珍佳肴……”
萧秋聿顿了一下,护着人避开了迎面而来的马车。
故事被打断了,许烟竹也就反应过来了,“你讲的是故事,不是真的。”
“是传闻,是真是假,也没有人能说个究竟。”
许烟竹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宅子和客栈离得不远,走不了多久就到了。许烟竹走到院子里新做的秋千那坐下,忽然看向他,“赵掌柜今天跟我说,过几日庆新帝登基,城里有庆典。”
萧秋聿未免有些措不及防,盯着新种下的花苗,犹豫着要不要转移话题。
“她没参加过宫外的庆典。”初一提醒了一句。
所以,殿下只是想参加庆典?萧秋聿转头看向秋千上盯着他的少女,有些迟疑,“祝姑娘要参加庆典吗?”
许烟竹收回视线,嗤了一声,“丧家之犬,有什么资格参加。”
“殿下绝不是丧家之犬。”绝不是。
“那我是什么?”呢喃的声音轻不可闻。许烟竹深呼吸了一下,“赵掌柜说尚城的庆典会很热闹,有富商会摆流水席,流水席是什么?”
“是在空地上摆开桌椅,宴请四方来客,席间菜肴先上一组菜,等客人吃完了再上第二组,每组菜的菜式不一,但各有特色。据闻……”萧秋聿想到了好几个故事,又把想法压了下去,只作解释,“原先的流水席是把木制的条盘漂在水渠上使香客便于就餐,是某个寺院为了款待来客研究出来的。后世人觉得这样宴席颇有趣味,又不失礼数,就根据各家情况稍作变化,然后到了现在,有庆典的时候,就会有人家摆开一场流水席。”
许烟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欲言又止。不讲故事吗?
“殿下想去吗?”于是萧秋聿主动地发问。
她皱起了眉,“说了不要再叫我殿下。”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像是在纠结。
“是。”萧秋聿从善如流地改口,“那祝姑娘愿意陪我去看看几日后的庆典吗?”脸上是温和的微笑,内心却是揪心与不安。
这庆典庆贺的是新帝登基,他却来邀请她,未免太不会做人了。可是,她若是不接受这件事……他真的能一直陪着她吗……
“你跟我讲个故事,我再决定要不要答应你。”少女垂下眸子,掩下复杂的思绪,补充了一句,“皇家的故事。”
皇家。殿下想要听的是什么呢?
“她放不下,身为公主,她放不下家仇国恨。但她心里清楚,新帝登基已成定局,她也没有能力去做些什么,而且,她想逃开那个人,将以前的事都忘掉。”初一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他默默地道了个谢,然后斟酌着开口,“相传有个国家……”
成王败寇的故事,古往今来,未曾变过。
听完故事后,许烟竹默不作声地回了房,哪怕是他将饭菜端到了门前,也不曾开门,只冷冷地回了一句,“让我一个人待着。”
“你让她自己想想吧,想通了就好了。”萧秋聿自然明白初一的话,只是,意难平。
“天地宽广?与我何干?你若是仍当我是个公主,就给我离开这里,让我一个人待着。”她一身火红的嫁衣,坐在殿中,彷佛没了生气一般。
萧秋聿不想再看到那样的殿下。
他将手上的饭菜放到一边,在门边坐下。殿下想一个人待着,他不说话就是了。
许烟竹抱膝坐在床上,头埋进臂弯,门外的人没有回话,也没有离开的脚步声,虽然没抬头去看,但她知道他还在门外。
萧秋聿在门外守了一夜,听她微小的哭泣声到静默。
公主殿下并不喜欢自己的身份。她是受尽宠爱的公主殿下,也是被剪去羽翼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纵有万千宠爱于身,也不过是一个玩物,是别人随手就能抛弃的玩物罢了。皇城没了,她就什么都不是了。所以她想不通萧秋聿这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她面前?她想不到任何理由。
“萧秋聿,在你眼里,我是什么?”一大早打开门就看到靠在门边的人,对方睁开惺忪的睡眼看过来,许烟竹便问出了声。
“是公主殿下。”殿下便是殿下,还能是什么。
“东凛国已经亡了,我也就不再是什么公主了。”她说得自然,彷佛哪处放下了重物,轻松了许多。
萧秋聿看着仍在等他回话的她,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那殿下便是我一人的殿下,是萧秋聿的公主殿下。”
许烟竹轻笑一声,“好大的面子。那你便记住了,你的公主殿下名为祝烟,不喜那些繁琐的礼节,往后一切从简,若是犯错了,那是要罚的,记住了吗?”
“记住了。”
“那过几日记得带我去庆典。”
东凛、北祁,还有皇城中登基称帝的那个人,都与她无关了,东凛国的烟竹公主,已经死在那场大火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