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清念踢翻了被子,一脸起床气,胡乱束了发,摸了把脸,换好了普通的衣服,刚一开门,就看见自己房门拐角处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今儿是她轮休,既然当归没有喊她,应该是没有什么需要她出手的机会,索性让她睡了个爽。
所以看着天上的大太阳,和角落里那个身影,清念刚醒来本就不清醒的脑子更迷了。
“你哪位啊?”
那个身影本来就没睡觉,只是抱着膝盖坐在那儿,听见清念的声音,又看见朝她走来的清念,连忙站了起来,这一站,清念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说缩在哪儿的了,因为她怀里正抱着一个干净的纸包,一看就不是外面买来的那种油乎乎的,倒像是自己重新包过,干净整洁,因为一直用身体护着的原因,热气还没有散。
“你怎么在这儿?”清念定睛一看,正是昨日被孙朝找麻烦的那位学徒、茯苓。
茯苓害羞的笑了笑,双手捧着那个纸包,递给清念。
“我…早上去买的…您起的晚、应该赶不上早饭了…不吃东西、对胃不好。”
清念哭笑不得,早上不吃东西的确对胃不好,可是自己十天半个月也不会赖一次床,况且自己总是去小厨房自己做一口吃的或者是拿糕点垫一垫、根本就没什么事。
“谢谢你了,是我一时忘记了,你帮了大忙了呢。”清念接过茯苓手里的纸包,笑眯眯的收下,拿出了自己的锦囊。
“应当多少文?我拿给你。”
茯苓连忙摆摆手:“我、我请您吃。”
清念眨了眨眼。
茯苓连忙解释:“我想去您那儿…还请您收下我。”
清念闻言,这才正色了起来,微微皱着眉问:“为什么?”
茯苓咬了咬下唇:“我觉得,我比较适合,而且我很、仰慕您。”
清念微微犹豫了一下,决定稍微委婉一些。
“如果你想来,我当然随时欢迎,你和清鸿说过吗?”
茯苓被问住了,半晌只好摇了摇头。
“还没。”
清念点了点头,这才道:“那你还是先去和清鸿商量一下吧,至于我这边,如果你真的很适合,当然随时欢迎。”
两人正说着话呢,看见小黑气喘吁吁的往上跑,小黑看见清念,脸上焦急的表情舒展了些。
清念看他一脸紧张,以为是来了什么棘手的病人,连忙迎过去。
“怎么了?病情如何?”
小黑先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然后一边摆手一边说。
“没什么病人,是一位姑娘来找您,现在正在屋里等着呢。”
清念闻言脸上满是疑问,谁会来找她,她在京城那几位朋友是不会无缘无故不打招呼就来的,医馆里的人小黑大半都认识……
带着满腹疑问,清念跟着小黑往下走。
走到自己的诊屋里,看见一个头戴簪花步摇晃啊晃,金黛描眉丹凤眼,脚踩银靴、腰间玉佩穗子摆来摆去,百般无聊的坐在自己屋子里的少女。
“你…哪位?”
少女本来在打量她的屋子,看见她进来,转过头眯着眼睛对她笑。
“嫂嫂!”
清念被她一嗓子给叫傻了,却也被逗乐了。
“姑娘、你哪位啊?”
少女站了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脚下步伐还不沉稳,蹦蹦跳跳的走过来,挽着自己。
“嫂嫂,我还没自我介绍吧,我叫薛盏星。”
听见薛姓、又一口一个嫂嫂,清念扶额,不用想,一定薛言的妹妹了。
“薛姑娘,我觉得我有必要和你解释一下啊……”
薛盏星笑眯眯的看着她,两个甜甜的梨涡对着自己,清念还是冷静的表达了自己和薛言并不熟悉,只是对方单方面的死缠烂打的事实。
薛盏星耐着性子听完,手依旧环在清念的手臂上。
“嫂嫂你手腕好细呀,也好白啊……”
清念干咳了一声:“薛姑娘…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薛盏星漫不经心的点着头:“嗯嗯,有在听。”
“我说、我跟令兄根本不熟…”
薛盏星点头:“嫂嫂,我哥哥的名字你之前可有听过?”
清念回忆了一下。
“略有耳闻。”
薛盏星满意的拉着她坐下。
“我哥一向喜欢你情我愿,追而不得就换个目标,对此一向看得很开,对女孩子也是走肾不走心,整个一行走的种马,上到丞相胞妹,下到妓馆姑娘,若非心甘情愿、绝不强求,纠缠追求几日发现姑娘若是清清白白并无那意思就干脆放手,绝不骚扰。”
清念一直安静的听着薛盏星不知道在夸还是在损她哥哥。
“所以呢,薛姑娘你和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呢?”
薛盏星撇了撇嘴:“我说的这么明白了,嫂嫂还听不懂吗?还有啊,嫂嫂能不能不要一口一个薛姑娘了,听着怪生硬的,你叫我星星就好了。”
清念也是汗颜,这姑娘活泼可爱,就是自来熟的太快了。
“那你也不要一口一个嫂嫂的喊我好不好?”
薛盏星叹了口气:“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好吧,我喊你念姐姐、这个可以吧?”
清念点了点头。
薛盏星少女心形,口中继续兜自己哥哥的老底儿。
“所以我看得出来,我哥这个情场老手这回恐怕是要栽了,因此好奇的不要不要的,故而提前来认识一下念姐姐。”
清念被她搞的不知道自己该害羞还是该笑。
“薛……呃、星星,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呢?”
薛盏星古灵精怪的摆了摆头,头上垂下的玉坠子一抖一抖的,清念定睛一看,心中了然,满头金钗银簪,独独垂着一条玉坠子,本来就不相匹配,那玉坠子还是市井中的料子,略劣质了些,和其他的金银看着格格不入。
“念姐姐,我刚刚问了外边的人,说是你今儿个休息、我才敢来打扰你的,念姐姐可不可以陪我出去玩嘛~我是真的想和念姐姐交朋友的~”
清念看着扯着自己衣袖一摇一摇,还对着自己眨着眼睛的女孩,仿佛看见了一只朝自己摆着尾巴、眼睛亮晶晶的小动物一样,稀里糊涂的就被薛盏星拽到了外面。
看着每天都在看的市集,每天都在听的叫卖吆喝,每天都在闻的糖浆味烤鸭味,清念并不觉得有趣,在一边的星星也同样兴致索然,一副提不起劲的样子。
“怎么了?”清念只好询问。
薛盏星气鼓鼓的摇了摇头。
“不好玩……”
清念好笑的看着星星,道:“不是你说要出来玩儿的吗?”
星星撅着嘴:“没趣儿,看来看去就是这些东西,从小看到大,看都看腻了,我哥怎么还能天天往外跑呢。”
星星长相本就偏向甜美可爱,撅着小嘴鼓着腮帮子的样子也是可爱的,清念看着连连发笑。
“这次地方星星都玩腻了?不如姐姐带你去别的地方?”
星星看着清念亮晶晶的眼睛,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
清念带着星星转头走回医馆,拿上了药箱,二人牵着手,朝京城最繁华的地段走去。
锦瑟弦。
京城夜里最喧闹浮躁的地方,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多少佳话传奇的发源地、又是多少缠绵情色、见不得光的阴暗发源地。
锦瑟弦白日里是不开门的,因为浮躁了一夜的身体要补眠,漂泊了一夜的灵魂要休息。
虽然关着门,但是清念走过去,看门的小厮自动的拉开了门闩。
“念姑娘来啦,这回来找哪位姐姐啊。”
背后的星星听闻这话,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变得稀奇古怪。
清念只需瞟一眼,就知道这小丫头想什么呢……
“扶柳姑娘身子还好么,我上回寻她看病,中途被打断了,这回再来看看。”
星星听闻,才明白清念是来瞧病的,暗骂自己想什么呢。
走进了锦瑟弦,里面难得的平静,姑娘们似乎都在补眠,偶有走过的侍女,却是看也不看清念二人、一副早已习以为常的表情。
清念就这么在无人阻拦畅通无阻下走到了最顶楼。
熟悉的寻着路,推开扶柳的门,看见那个妖孽在床上趴着,懒懒的,却也不得不承认,扶柳确实美得不可方物。
扶柳见是她来,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玩弄着自己的发丝。
“你来啦……”扶柳的声音似乎是嗓子中哼哼出来的,有气无力的。
清念上去瞧了瞧,病是没有,就是一夜没睡过去,似乎疲倦的很。
清念回头看着忍不住东摸摸西瞧瞧的星星。
“怎么样,你哥可带你来过这儿?”
扶柳抬了抬眉毛。
“这谁啊?你童养媳?”
扶柳混迹风流场多年,口中早已没了闺阁归束,星星虽然古灵精怪了些,可还算是乖巧懂事,一听这话反而脸红。
清念到是无所谓,一巴掌拍过去,扶柳只好坐了起来:“所以这谁啊?”
清念耸了耸肩。
“薛言妹妹。”
扶柳回忆了一下,似乎是想起来薛言是谁了,才道:“哟,你们两个怎么勾搭在一起的?”
清念眯了眯眼,搓了搓手看着扶柳,扶柳后怕,连忙改口。
“啊不是…怎么会一起过来玩?”
清念大摇大摆的坐在扶柳的床上。
“因为没什么可以玩的地方。”
扶柳翻了个白眼:“那就带我这儿来?我这儿是游乐园么?”
清念白了她一眼,拿出了绢布。
“顺便来诊脉!”
扶柳赶忙讨好:“那你过会儿还回医馆吗?留在我这儿吃一口?”
清念听着脉像,没吱声的摇了摇头,直到拿开了手才回答扶柳的问题:“不了,今天回去给那帮混猴子加菜。”